抱月望着姜小满有些出神。
姑娘的想法未免太简单、太理想,她曾以为自己会在家中长到十四五,被爹娘嫁出去换一笔彩礼,跟着去到另一个地方相夫教子过完一生。
没想到这样的生活已是奢望。
她每日做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挨最重的打,没想到在七岁那年还是被爹娘换成了三两银子,换成了弟弟练字的一张张纸。
“弟弟是天生文曲命,我们家的将来全靠弟弟了。”
“等弟弟做了官赚了银子,我们会把你接回来的。”
“丫头早晚都要是别人家的,是早是晚有什么所谓?”
“只要他想读,我们砸锅卖铁也要把他供出来。”
“做姐姐的就该为弟弟多打算。”
……
可笑。
她弟弟天生文曲命?
简直可笑。
一句三字经自己都会听会写了他还没背下来,他读书只是为了不做农活,为了穿上长衫,为了吃上鸡蛋和肉…
就是为了这些可笑的原因,自己就被卖进牙行,整日任人挑选。
“姑娘,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若是男孩,家里倾尽全力也会供,可女孩恐怕…”
抱月也想保护姑娘身上少见的单纯,可飞得越高摔得越重,越早告知真相或许不会那么伤。
姜小满竖着一根食指左右摇摆,她浅笑盈盈拉上抱月就往作坊去,炫耀般的给她展示了还没有开工的作坊。
“如果让女孩读书可以创造更大的价值呢?我们这里的作坊以后会优先聘请女子,尤其是识字会算数的女子。
假设一笔彩礼是十两银子,如果她们一年甚至一个月的工钱就有十两银子,你觉得这样会不会容易点呢?”
日光融融,她唇角漾着笑,整个人都在发着光,在见过最深的黑暗,最凶的杀戮后,抱月庆幸自己还能看见世上最纯粹、最简单的光。
“昨晚大家照顾我辛苦了一整晚,都回屋休息吧。”
菉竹和品月准备轮流休息,抱月一步都不肯离开,坚持守在屋外。
姜小满觉得铁人也是要休息的,抱月肯定是害怕祁湛罚她才不肯去休息,没必要让她太为难,“要不,你睡我这?”
“抱月不敢。”
姜小满一边把人往床边拉一边道:“一个人加班太多容易过劳死,你要是突然倒在这我会很——害怕很——自责的。”
加班是何物?
来不及细想,抱月只知道姑娘胆小,生怕她因为自己再吓病,只能任由她拉着自己。
“快睡吧,睡醒了正好可以用暮食。”
抱月没打算多睡,可整个人陷在那股令人安心的味道里,不知不觉就睡沉了,醒来已是申时。
见姑娘伏在桌上手上动作不停,她惊觉睡过了头,马上走上前请罪,却在来到桌边怔了怔。
“你醒啦?快看看画得像不像?”姜小满把画好的两幅画递到抱月面前。
“这张是上次你受伤的时候,伤口一直流血,你眉头都没皱一下,我当时觉得你好酷、就是很厉害的意思,只是有些拒人千里。
但是刚才你睡着的时候,那种感觉消失了,感觉你就像邻家姐姐一样,正好我闲着没事就画了下来。”
抱月第一次被人说像邻家姐姐,脸颊有些微微发烫,她接过两幅画像看了又看,“抱月很喜欢,多谢姑娘。”
下一瞬,她看着自己睡着时毫无防备的样子,心中一阵后怕,好在无事发生。
姜小满画完手里的十里麦田,把画压在茶壶底下,“今日带你见识见识我们这的食堂。”
抱月现在对姑娘口中奇奇怪怪的话已经见怪不怪了,总之跟着姑娘不会错。
几人来到一间巨大的屋子,“整个庄子的人一日三餐都会来这里吃饭,所以建得比较大。”
食堂里早已菜香浓郁,庄户热热闹闹聚在一起,看见姜小满时一个个咧着嘴同她打招呼。
现在庄子上的饭菜比起从前好上不少,庄户也不知道为何,同样的菜自己做就是难以下咽,到了人家手里就大变样。
将士的家眷在家乡时没有男人帮着种地做活,几亩地一年到头也收不出多少粮食,本想着在哪里都是苦日子,不如离得近些。
没成想,来了这苦寒的虹安城,不但省力省心,吃穿不愁,就连家里的娃娃都能去读书。
过日子最怕没有盼头,现在庄子上一头头大肥猪,成片成片的粮食,成群的鸡鸭鱼,无一不激起他们对日子的美好期待。
庄子上人人看见姜小满都恨不得把她当菩萨供起来。
“东家!”
本是来交代些事的双福这会把事情全部抛在脑后,扭头朝着食堂外喊道:“迎春、石头,东家回来了!”
抱月看着眼前十分新奇的食堂,处处都透露着怪,但又处处合理。
大家自觉排着队站在不同的档口前,等排到时做工的人会端着一个划分成几个小格的盘子,在不同的格子里打上不同的菜。
只需要一只手便可端起整个盘子,而盘子里又包含了各种各样的菜,每样菜之间互不干扰,十分方便。
桌椅也是她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