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奇的小玩意。
等着所有人围作一团,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自己此行的见闻。再齐声骂一句盟主,他又在追杀公羊弃!烦煞人也!
他本觉得这是人生的常态。有剑,有酒,身后是温暖与稳定,加一点快意的奇遇。
可白行玉过得是如何的日子呢。
哪有这样的活法呢。
那些人凭什么这样对待他呢。
杀意,被心头的酸涩压了下去,涨潮一样压了下去。
“以后再也不吃苦头了,跟我成亲,以后的日子里只有弄弄花草,逛逛闹市……好吗。”
声音从手臂环抱间溢出,手臂抱得越紧,声音越颤抖,越沙哑。
古鸿意垂眸,又思忖,侠客的生活当然不能止步于这一方小小的庭院,便补充道,
“等住得无聊了,我带你走。我有天下第一的轻功,带你离那些坏人远远的。
天涯海角,千山万水,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温温柔柔地笑着,说出这些话,像承诺,也像赎罪。
他最骄傲的就是自己的轻功,步履如飞花,能把远山踏成脚下的顿挫。
可他跪在床边,并无处使出大成的轻功,万山的连绵只能在心间起伏。
这样的日子还有半年。身后是小窗,窗外暮春乱红飞逝,雪日还隔着半个花期。
他徒劳地握着那瓷白的手腕,作了支点撑住身子,还是伏下身来轻轻蹭着被褥。
“……我好想你。”
可这是白行玉睡去的第一日。
白行玉羽睫轻轻落着,听不见他所有的诉衷情。
*
金围带落尽时,盗帮众人便决定离开了。一是大家本就该各走各的天南海北,一如往常。
二是江湖联盟为剿灭盗帮又下了通牒,众人齐聚汴京,实在惹眼。
毒药师正收拾着打着补丁的小包袱,仔细检查那个补丁开了破了,及时找袖玲珑缝好。
背后忽起凉飕飕一阵风。
回头,原来是失魂落魄的师弟。他漂亮深邃的眉眼凝成了一团一团忧愁。
师弟垂下眼帘,轻声问,“师兄,五日,够我爱慕一个人么。”
毒药师淡淡微笑,答:“我不知。我没老婆。”
待师弟扶着美人尖紧紧捏着眉心,毒药师方揉揉他的头发,温声讲,“怎么只算五日呢。”
“我们朝夕相处,其实只有五日。”
毒药师沉吟片刻,才缓缓回答,“那若是从你十二岁那年算起呢。”
毒药师只是轻轻笑笑。
师弟睫毛一抬,却又倏忽垂下,踌躇着张张嘴,却又哽住。
“师兄,我被困在那五日里了。我好想回去,再救一次风尘,这一次,我直接使轻功带他走。”
“是我做错,让他伤神。我怕他在昏沉间都在伤神。”
毒药师垂眼,“衰兰,你没有做错。如今这样,已是很好的结局。”
“……可我等不下去了。”师弟把头垂得很低。
“师兄,我原来是胆怯之辈。我日夜都在担忧,那些坏人会再来找我。”
毒药师抬眸笑笑,“你从来不怕疼也不怕死,怎么如今怕起梅一笑了。”
师弟气息紊乱地哼一声,蹙眉讲道,“我死便死了。可我怕他们,抢走他。”
毒药师叹一口气,一把揽住师弟的肩膀,却发现自己已揽不尽,衰兰已经长成宽肩窄腰的挺拔模样。
“那有什么,你就打过去,把他再抢回来。”毒药师语气仍淡淡,他想学醉得意那般土匪作风,便伸手拍了下大腿。
毒药师抬手一挥,“抢回来。”
师弟黧黑的眉宇整肃,和道,“抢回来。”
毒药师笑笑,挎上包袱便向师弟道别,跨出赭色小门槛,毒药师走走停停,又忍不住转身,对着师弟包在门框里小小一点墨色身影,举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口型:
抢回来!
*
今年的雪来得很早。
这日,古鸿意照常守在白行玉床边,支着霜寒十四州盘膝坐着,恍惚间发现今日天色亮得格外早,不是暖黄的日光,而是雪亮的银光。
银辉打在那个人身上。
鼻梁精致,墨发柔亮。
古鸿意晕晕沉沉间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回首看一眼天色。
亮到天色尽头的白光刺痛了瞳孔。
古鸿意目力和听力本就比常人敏感许多,愣了许久,深瞳才慢慢缩回。
他撑起身来,提着剑出了西厢房。
门吱呀一开,新鲜寒气扑到鼻腔里。古鸿意忙合上门,替他拦风雪。
眼下,一地碎琼乱玉。
昨夜竟大雪。
大盗的听力居然失了灵。
他支着剑,听了一夜那人的呼吸。
古鸿意伸出那只不用剑的手,去接住雪绒,绒绒落到掌心,立刻化成了水珠。
今年早雪。雪大,但雪轻。
距他醒来还应有五日的。
距婚期还有十日。
捻去掌心的水珠,古鸿意对着掌心的疤痕眨了眨眼。
总觉得,早雪是个好兆头。
江湖联盟正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