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青知道楚春亭有手段,但并不知道他有多少手段。
马保忠也是。
想当年,楚春亭作为爱国商人,政府红人风光无比时,马保忠只是个整天嘴里叨着酸溜溜的鸡骨草,骑辆破二八撵着小姑娘的屁股跑的中学生。
他爸是一个人民教师,比较爱好古玩,总爱淘些烂玩艺儿。
耳濡目染,马保忠也自小就喜欢古玩。
他当然知道楚春亭,文化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于之相比,他就是只蝼蚁。
但正因为他是只蝼蚁,楚春亭这样的人才看不到他。
而人要为恶,一开始会有做贼心虚的感觉,但要长期不被人揭发,识破,他就会有一种自豪感和莫名的自信,自信自己能永远瞒下去,能不被识破。
打击突如其来。
不过马保忠可是在机关单位当了二十年马屁精,能把三位顶头上司都拍的如沐春风,拍的飘飘欲仙的人,城府他是有的。
“这位怕不是楚老,您这腿……”他先是吱唔了两句,缓和局势,又说:“鄙人刚刚升任文研所的所长,正想着楚老您虽然在文化届赫赫有名,却在咱们文研所连个荣誉职位都没挂着,想请您出山做我们的荣誉顾问,没想到您这就来了,我真是不胜荣宠,受宠若惊!”
满屋子的人刚才都有点被惊到,这时对视,心说难道楚老也是来捧场的?
楚春亭这种人,但凡能搭上话,古玩方面得他指点,基本不会吃亏。
所以此时所有人跃跃欲试,都想上前跟他攀谈两句。
但他分明在笑,笑容却狰狞无比,又惹的大家不敢近前。
众目睽睽下,楚春亭伸手在轮椅背上拍了拍。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身后推着轮椅的女孩子,一袭白裙,亭亭玉立。
一老一小,老人面色狡诈而凶戾,女孩却生的温婉,古典,是个美人儿。
因为楚春亭在望着她时目光忽而变的温柔,人们也不由的多看了她两眼。
楚春亭可不是喜欢废话的人,示意林白青:"青青,问他。"
于自己的生身父母,即使没有见过面,人肯定会怀着特殊的感情。
看现场人这么多,林白青也要斟酌,自己该怎
么讲才能讲的明白,思索片刻,她说: “二十年前讲成份,东海制药的柳连枝日子可不好过,因为是地富反坏,不但每天要接受改造,还因为没有定量的口粮太少,经常糊不饱口,就得变卖点家产补贴家用。有那么一个人,成份不错,但有黄疸肝炎,还有口臭,他想追柳连枝的女儿沈庆仪,可沈庆仪不答应,他因妒生恨,就把柳连枝给举报了"
口臭,会传染的黄疸,追女孩子不成就举报人家的母亲。
虽然林白青还没明说,但所有人目光齐齐投向马保忠。
二十年前的事情,还是告密,查证据应该很难。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人过留踪雁过留痕,大家直觉,楚春亭这样的大人物亲自上门,应该是来兴师问罪的。
马保忠在看到楚春亭的那一刻,就明白,麻烦上门了。
不过作为一只合格的马屁精,他有的是臭不要脸的精神。
他知道自己被戳穿了,但他想把事情压下去,就只能假装听不懂。
捧着元瓷上前,他说:“楚老,其实我早想把这只瓷器交给您了,古玩不讲价格讲绿份,要不您开个价意思一下,以后这只瓷器,就由您收藏了?"
害的别人家破人亡,以为一只瓷器就能顶了?
现场十几号人,面面相觑,也无比好奇。
当然,大家心里都有预判,一件二十年前的事情,顶多不过一句话的事,楚春亭有证据吗,如果没有的话,马保忠肯定不会承认吧。
他愿意把家里最珍贵的瓷器送出去,已经是求饶的态度了。
那楚春亭呢,这位在东海市能叫人闻风丧胆的大佬,他会收下瓷器,就此了了事情吗,还是说他今天非要追着马保忠问个明白?
在大家想来,这事儿想要问个明白怕是不容易。
设身处地,站在马保忠的立场上想一想,刚刚当上所长,爱人又是大领导,他岳母还是柳连枝,马保忠也是有身份有背景的,那么一桩小事,赖着不认,他楚春亭又能怎么样?
当然,现场没有人了解楚春亭,也不了解他的行事作风。
如果了解的话,他们就不会那么想了。
可怕的沉默,顶多不过一分钟,但现场寂静的可怕。
终于,楚春亭示
意,让林白青把电话坐机拿过来,当场拔了个号码,了免提,不一会儿电话被揭起,里面的人正是马保忠请都请不到的马厅长。
他说:“楚老,您有什么吩咐?”
楚春亭鼻息一声哼,问:“文化厅有个叫马保忠的,听说是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