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贺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田信在廷尉府将之前被屈打成招的张汤八项罪名全部翻供,有指证了丞相三长史的罪行, 赵禹将这一切都整理成奏疏, 准备明天亲自向刘彻禀报此事。
张贺回家和母亲、弟弟报了平安, 就返回了未央宫。他刚进宫不久,就看到陶令托腮坐在自己必经之路的一个亭子里, 正昏昏欲睡, 旁边有个小黄门手里提着灯笼守着。
“陶令, 你大晚上的在这里做什么呢?”张贺上前, 好奇地问道。
“你可算回来了, 太子命我在这里等你,请你前去太子宫一叙。”
张贺跟着陶令来到太子宫, 刘据的寝室里灯火通明, 看到张贺到来, 刘据连忙迎了上去:“怎么这么晚?令尊的事情可还顺利?”
“在廷尉府花了不少时间,殿下放心,已经有眉目了, 就等明天陛下接到廷尉禀报的反应了。”
“相信父皇定会给个公允的处理的。”刘据安慰道, “明天我陪你一起过去。”
“多谢殿下。”
“你我之间什么交情, 还客气什么?”刘据关切地问, “我看你脸色比较苍白, 晚饭用了什么?是不是没有吃饱?”
“在廷尉府吃了一个饵饼。”张贺老实回答。
“你还在长身体的关键时期,这么点怎么够?”刘据于是对陶令说,“命厨子做一碗牛肉羹拌饭, 还有蔬菜和汤各两样。”
“我已经不饿了。”张贺推辞道,“已经这么晚了,我也不叨扰你休息了,还是尽早赶回侍中居所。”
“你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刘据拉住张贺的手,“吃完饭等下早点休息,也就不用跑来跑去折腾了,我知道你为令尊的事情忧心,但也不能饿着自己,应该保存体力。”
“好吧。”张贺今天跑来跑去确实很疲累了,他也是很享受被人关心这份熨帖的,于是乖巧地答应了刘据的安排。
厨子很快按照要求将饭菜做好,张贺原本是吃了个饼填饱肚子,又满腹心事,所以忘记了饿,现在安生端坐在食案前,闻着剁得细碎又撒上花椒的牛肉的香味,这才觉得确实有点肚饿。
刘据笑眯眯地看着张贺狼吞虎咽,嘴上说道:“你慢点吃,小心噎着,因你之前饿了有段时辰,所以不能吃得太撑,我让他们准备的还是以清淡的菜肴为主。”
“够了,这些已经足够。”
吃完饭之后,宫女上来将食案扯下,刘据又让宫女服侍张贺去洗漱。张贺简单清洗了一遍,换了一件白色的中衣,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嘴里嘟囔着:“我觉得有些困了。”
“我特地让人换了安神的熏香,所以你觉得困是正常的。”
“那我回我原来的房间歇息了。”张贺准备离开。
“你那房间今日还没打扫过。”刘据说道,“今晚就在我这里歇息吧,这熏香也是能让你做个好梦的,不要因为忧虑令尊的事情而睡不安稳。”
“嗯。”张贺已经困地迷迷糊糊,就点头答应下来。
刘据吩咐其他人全部退下,将床榻前的帷幕放下来,把房间里多余的灯盏熄灭。
张贺已经熟门熟路地摸上床榻,一头躺倒,扯开被子盖住肚子,就准备要睡了。
刘据帮他把被子盖好,嘴上说着:“小心着凉。”
“殿下。”原本眯着眼睛的张贺突然睁开眼,看向刘据问道,“你说明日陛下会宽恕我爹吗?”
“根据我对父皇的了解,这还要看明天赵禹上书的内容能否足够翻盘,只要有道理,父皇是能听进去的。”
“今天我爹对我说,他注定就是个罪臣,天子手中的刀,一旦倒下便是罪不可赦,做天子的人都这么无情吗?”迷糊之中张贺说话也有些放肆起来,“你们皇家的人还真是翻云覆雨,殿下以后也会这样吗?”
刘据一时有些惊讶于张贺竟然胆敢说出这样大胆的话来,随即脸上又带上了些微笑意,只因他知道张贺迷糊之中对他这般质问,其实是非常信任他的表现。
“我不知道我以后会怎么样,但我一定不会让你处于同样的境地的。”
“殿下,你说我爹以后会怎么样?”
“别想了,快点睡。”刘据隔着被子伸过手,轻轻拍着张贺的背,似乎在哄他入睡,“明天我会尽力帮御史大夫说话的。”
第二天天一亮张贺就醒了过来,他先去侍中居所报到,然后折返回太子宫。
“你说赵禹这会有没有去陛下那?”
刘据看他这坐立不安的样子,一把扯着他的袖子让他在榻上坐了下来:“别转圈了,我已经让陶令派人去宣室门口盯着了,今天没有早朝,父皇可能都还没起,你别太心急了。”
到了日头高悬天空的时候,陶令才从外面小跑进来:“陛下摆驾宣室殿,廷尉赵禹已经在殿门口求见。”
“我们这就过去。”刘据转头对张贺说。
来到宣室殿门前时,守卫说赵禹进去已经有段时间了,这次没有刘彻特别的禁令,刘据带着张贺很容易就进了宣室。
赵禹跪在下方,正在汇报田信的口供,刘彻手里拿着他的奏疏,一边看一边眉头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