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里已经是兵荒马乱, 百姓都闭门不出, 繁华的大街变成了两军曾经交战的战场, 非但空无一人,反而在上面垒起了壁垒,地上散落着遗失的兵器和来不及挪走的尸体。
几处浓烟滚滚的是犹在着火的民房, 里面倒是并没有人, 想来是被当做了临时的壁垒。
张贺他们是从雍城门进入, 一路经过东、西二市,此时夕阳沉落地平线, 只有几缕余晖洒落在墙面上,看起来仿佛血色染成一般。
这般情形,倒是和张贺最开始穿越来巫蛊之祸时差不多, 只是如今他身边有刘据带着一队骑兵并肩而行, 心里倒是踏实了许多。
江充应该是带兵直接围攻了太子宫, 因此越靠近北宫的地方,街上越发看到许多披甲的卫士走来走去, 还有骑着膘肥匈奴马匹的胡人, 在四处转悠,查找可疑人士。
“这是隶属北军的长水、宣曲两支胡骑?”刘据低声说道,“刚才那老伯说的胡人就是他们?他们进城为何要又烧又砍?”
张贺心里涌起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他定下心神,对刘据说:“我们先去打探一下消息。”
刘据虽然奉旨回京平乱,但长安城经过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他还没有摸清楚,因此出发前令手下侍从和骑兵都换了甘泉宫护卫的服装, 自己和张贺也在脸上粘了胡子等作为伪装,进城后被盘问起来,只说是皇帝派来刺探情况的先头兵。
张安世看到街上乱景,担忧地对张贺说:“阿母尚在张府,离北宫甚近,不知道怎么样了。”
北阙甲第地皮金贵,权贵们居住都要论资排辈,谁最有权势地位就住得离未央宫北宫门越近,张贺家原本住在比较靠近西市的角落里,但前几年张贺向家里摊牌了和刘据的这一层关系之后,就由刘据出力给张家在靠近未央宫和北宫的西南角的地界划了一套宅子,由张贺出资购入,接秦芸在此养老。
张贺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担心就带两个侍卫回家看看,将阿母安置妥当再过来。”
张安世急匆匆地策马前去。
张贺和刘据继续往北宫方向走,眼看望见太子宫北边高耸的飞檐了,却被一队士兵拦住:“你们是外面来的吧?这前面是不能走了?”
张贺觉得这是个打探消息的好机会,于是翻身下马,朝对面的中年士兵一拱手,客气地请问道:“多谢这位大哥提醒,小弟可否请问一下为什么不让走了?”
“前面江使者带领的官兵正和太子乱党在打着,你们过去当心两边都拿你当敌人打,那可不就成了冤大头?”那名士兵夸张地说,“我看你岁数也不大,这当官的神仙打架,倒霉的可不就是我们这些大头兵,别把小命莫名其妙给赔上了。”
“大哥您知道太子的人在哪些地方吗?我好绕着走。”张贺紧跟着打听。
“太子的人守着北宫,听说就近占了武库,你离那块远点就没事。”
张贺还要开口,就听到刘据在一旁呵斥道:“张三,你还在磨蹭什么?我们这趟来京城是办公差的,要先找到绣衣使者才行。”
张贺嘿嘿笑了两声,对士兵说:“您看我还是挺怕死的,但是皇命在身不能不办,您可知道江充在何处?”
“他带着官兵,应该在北阙附近吧。”
“多谢大哥了。”张贺又凑过前去,压低声音问道,“小弟还有一事不解,这街上的胡骑是什么来头?这官兵不应该是咱们汉人吗?”
“这是江特使连夜调来的长水、宣曲两支胡骑,对方可不好对付,要不是胡骑来得及时,我们这边还不一定打得过太子那边。”
“哦。”张贺见问得差不多了,就告辞离开。
刘据和他拐到一处没人的暗巷,两人低声交谈了起来。
“当下之急,是要先找到太子宫的人。”
“我们绕道去武库那边吧。”张贺点了点头,“避开街上巡视的官兵和胡骑。”
江充人在北阙附近,那里一定重兵把守,刘据就带人从里坊兜了一个大圈子,取道长乐宫,再来到武库附近。
这里的街道上垒起了好几道壁垒,地上也挖了壕沟,不让战马过来,刘据远远就看到太子太傅石德花白的头发冒出在障碍物后面。
刘据快步走了过去:“老师,我来晚了,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石德看到刘据,原本一天一夜崩紧了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只觉得双腿一软,就要俯身下拜:“殿下,你终于回来了,老臣无能,让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现在长安城都被江充那厮传播谣言,说太子已反,是我害你清名被诬。”
刘据连忙一把捞住石德:“老师莫要折煞学生了,奸人逼迫太甚,错不在老师,您还是把事情原委说一遍,我们再想办法。”
石德就将自刘据动身去甘泉宫之后长安城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地告诉两人。
原来江充早和甘泉宫那边的常融等人串通好,由常融在甘泉宫那边假传圣旨,让光禄勋韩说去捉拿太子,自己则派人强行闯入太子宫,要谋害太子,当时太子宫里只有由游侠扮作的假太子,还有史良娣和三位皇孙和一位皇孙女。那江充带来的人竟然想要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