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3)

“今日的月娘倒叫我生疏得很。”

郑氏苦笑道:“想来往日我的骄纵确实让郎君为难了,该自罚。”

陈恩没有答话。

郑氏饮下半杯。

陈恩提醒道:“月娘酒量差,莫要喝急了。”

酒入喉辛辣无比。

郑氏又喝了少许羹汤压压酒气,她有心打感情牌,追忆过往道:

“我记得三郎十岁的时候闯祸挨了打,被郎君罚跪祠堂,病了一场。

“当时我气得半死,与郎君闹,口不择言说郎君偏心大郎与二郎。

“如今回想起来,到底是三郎犯了错,受罚是让他明白责任。我却像泼妇似的不分青红皂白出口伤人,想来那一回郎君是气极我的。”

这话勾起许多往事,陈恩回忆道:“月娘总说我偏心大郎和二郎。”

郑氏:“那是我受了父兄挑唆,才犯的糊涂,如今回想那些荒唐事,实在该罚。”

陈恩给她台阶下,“我也该罚,让三郎在祠堂里发起高热,实在疏忽。”

二人举杯相互敬酒,各自饮下。

郑氏叨叨絮絮提起嫁到陈家的这二十多年,说话的语气心平气和,会翻旧账,也有自省。

夫妻虽有矛盾,但还不至于是仇人。

她这般和软的态度,就算陈恩心里头知道她的目的,也不会说刺激话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郑氏有些醉意。

她握着酒杯,面色黯然,“想来郎君是怨我的。”

陈恩看她神色不对,道:“月娘应是醉了。”

郑氏摇头,“我没醉。”顿了顿,“这些年我处处维护娘家,忘了自己日后仰仗的是郎君,你心中只怕笑话我不明事理。”

陈恩:“月娘醉了。”

郑氏醉眼迷蒙,吐真言道:“我心里头其实憋着一股气,就想处处压二房一头。

“我嫉妒李春琴与郎君知根知底的亲近,嫉妒大郎与二郎得郎君疼宠。

“我就想与他们斗,可是又瞧不起自己跌了身价。

“陈郎,你说我是不是傻呀?”

她似乎有些伤心,眼巴巴地望着他。

陈恩一时沉默。

郑氏抿了一口闷酒,自言自语道:“我知道郎君嫌我不辨是非,小肚鸡肠。

“我承认,我的心眼真的很小,身上毛病也多,总为着娘家人惹郎君生气。

“这次五娘嫁到交州,我与你闹过好几回,后来想了许多,便认了,这或许就是她的命。”

提起陈贤乐,她红了眼眶,哀哀地望着他,说道:

“郎君不喜兄长插手太多,我都明白。

“可是我们五娘打小乖巧,从不曾犯过错。

“就只因为她阿娘姓郑,便要承受如此安排,于五娘来说,并不公允。

“不管郎君承不承认,五娘在这件事上都是无辜的。

“郎君执意嫁她,月娘无话可说,只是想起往日种种,我这个做娘的,总觉亏欠。”

似觉失态,她用衣袖拭泪。

守在门口的曹婆子暗暗观察陈恩的表情,他显然有些感触。

“五娘确实是个好孩子。”

郑氏的情绪恢复了平静,露出怜爱的笑容,“她像我年轻的时候,被惯养坏了,若论起懂事,元娘和二娘比她更甚。”

陈恩没有吭声。

郑氏幽幽道:“不提这些了,省得郎君扫兴。”

说罢又给他斟了一杯。

接下来陈恩都不言不语,喝了好几杯闷酒。

见他不大痛快的样子,郑氏觉得这出剑走偏锋应是有成效的。

晚些时候陈恩回了自己的院子,并未在这边留宿。

当天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往日他一门心思打压郑家,今日却有所松动。

亦或许郑氏说得不错,陈贤乐到底是他嫡亲的女儿,又是一手看养大的,若真为了打压郑家而毁了她的一生,确实值得商榷。

他有很多女儿,但陈贤乐是嫡出,嫡庶还是有区别的。

就在陈恩摇摆不定,开始考虑是否要把陈皎过继到大房作替换时,崔珏出手了。

今年的冬日雨水特别多,南方虽少雪,却比北方阴冷。

那种潮湿的阴冷钻骨头缝,每到冷天,崔珏的膝盖就会疼,因为双膝在小时候曾被折断过。

室内的炭盆烧得旺,若是寻常人进屋,定会觉得燥热,他却浑然不知。

一人,一榻,一棋盘。

外头雨声淅淅沥沥。

崔珏一边翻棋谱,一边研究矮几上的棋局。

他曾接受过优良的士族教养,知琴棋,懂书画。

同时也经历过“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的世情。

修长指骨拈起一粒白子落到棋盘上,沉思的眉目里皆是隽秀。

忽听外头传来一道声音,是汪倪,“家、家主。”

崔珏微微抬头,“回来了?”

汪倪:“人带来、了。”

崔珏:“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外头的冷风裹挟着雨水往室内钻,一人蒙着双眼被汪倪推进屋。

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