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应当是陌生人的江盈知说心;里话,“我恨死九两了,我这辈子都恨这笔卖了我的银子。”
“每每只要一想起这笔钱,我就像死了一次,如果陈强,不,陈强胜是这样想的,他在侮辱我,他也看轻了我。”
周飞燕笑,“那我真的会把钱狠狠砸在他的脸上,让他好好清醒清醒,他这样做对我来说,是拿我当粉头,用这笔银子来赎我的身。”
她一点都没有咬牙切齿,只是很平静地说:“可我再也不想被卖了。”
江盈知被深深的震动,她第一次看清了周飞燕的脸,那样不漂亮的脸庞,左边的伤疤占据了好大一部分,可是当有了神采后,是那样动人。
“被吓到了?“周飞燕瞧她不说话,又自顾自笑笑,“大伙都说做个寡妇要安分守己,可我跟你说,我只跟你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她那样快乐,“做寡妇的那一天,是我最高兴的日子,被赶回娘家我更高兴,她们以为我要活不下去了。”“可我那时候虽然哭,日子也过不下去,但我又总想,我的好日子肯定在后头呢。”
等她爹死了后,她的好日子就来了,而这日子很快就要到了,周飞燕微笑。
江盈知从来没有碰见这样的人,她当初觉得周飞燕日子过得不好,碰到这种事情总是苦大仇深的,是她想窄了。她又问,“那小燕姐,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呢?”“我想搬到你们西塘关住啊,我这辈子都想要在那里有个家。”
不是跟他陈强胜的家,而是她跟小囡的家,她也害怕再被无情地赶出家门,抱着孩子没有落脚点。周飞燕回头看了眼那些建在礁石山的房子,那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她一点都不想留在这个地方。江盈知眼神亮晶晶,“那你到时候把房子起在我们旁边好了,我们那里好空,旁边没有人住。”“我家里还有个弟弟,五岁了,跟小囡同岁,两个人肯定能玩得来,他平时都没有玩伴。我只有小梅一个妹妹,小梅说她也想要个妹妹,小囡来了,她也有妹妹了呀。”周飞燕看她,笑容很温和,“好啊,我也想跟你做邻舍。”
“这日子很快了。”
其实并不快,她熬了两年多,才等她爹在日复一日喝着酒后,终于快不行了。
她爹越发后悔当初不该把她嫁给那个痞子,那个混蛋,天天躺在床上哭,求她的原谅。可她想,等他死了,她就原谅他。
江盈知最终没有把钱给周飞燕,那也是一种侮辱,只是她问,“要不要跟强胜哥说点什么?”
“不要了,留着等我见到他以后,我们两个自己说。”周飞燕说:“小满,多谢你来了这么一趟。”不然她可能会和小囡一起,去往另外一个岛上生活,她不会被困在这里的。
她说:“你等等我。”
说完跑回了家,她又呼哧喘着气跑下来,手里紧握一个布包,那里面是她攒了很久,没有被她爹找到的钱。她塞到江盈知手上,仿佛跟陈强胜有关,她就能很信任江盈知这个她只见过一面的人。
周飞燕说:“交给陈强胜,让他给我起个房子吧。”“让他多走走,多动动,好好练练他的腿,以后见到了,我希望不要再瘸得很厉害。”
江盈知忍住眼泪,“我会叫他起个好房子,石头房好不好?”
“茅草屋也可以啊,有个能叫我们娘俩住的地方就好了。”
周飞燕又跟她说了几句,才目送着江盈知离开,自言自语地说:“再等等我吧。”
江盈知划出一段距离,回头看见周飞燕仍然站在海滩上,海风吹起她宽大的衣摆。
她觉得飞燕真的是个很好的名字。
不管是要拖家带口到南边迁徙的小燕子,还是同在海上飞翔的海燕,只要她还能飞,就能飞出这片地方,抵达新的迁徙地。
这一次,江盈知没有绕道,她划过了那个令她心生恐惧的乱礁滩,她又回头看。
她想,人生活在世,真是关关难过关关过。回去的时候,陈家一家都来了,王三娘假作不在意的拉着周巧女说话,实际上用眼睛偷瞟江盈知。而小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陈强胜则一直麻木地炒肉松,一直炒一直炒,炒了一上午还没有停。江盈知就是在这样众人瞩目的期待里,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她先说:“小燕姐说幸好强胜哥没去,不然她会把钱砸到他脸上。”
陈强胜放下铲子,低下头,他真的想错了,王三娘伸手拍拍他。
“不过,"江盈知卖起了关子。
周巧女瞪她,“好好说话。”
“黑嘿,那就是小燕姐说,"江盈知把她藏在怀里的钱袋子拿出来,把事情全交代了,又说,“她以后要搬到西塘关住,就住我们旁边。”
她把袋子交到陈强胜手上,“哥,小燕姐她叫你帮她和小囡起个房子。”
“让你多走走,练练你的腿,下次看到要还是瘸得很厉害,连拐杖也脱不了的话,她会很失望的,毕竞我跟小燕姐说过,你已经在治腿了。”
陈强胜呆呆地站在那,迟迟没有回过神,他好像傻了。王三娘推推他,又哭又笑,“要命了,我儿子真的傻了。”
“呸呸呸,"陈大发赶紧说,“又说什么丧气话呢,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