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可向外说。去领赏吧。”
时近年关,听说梨园正排演一出新戏,叫作《宪英劝弟》。这一日,梨园总管康义全命人请我前去观摩指点。我好奇道:“你们排了新戏,想是新年用的,这会儿叫我去看,来日便没有新鲜气了。”
那小内监笑嘻嘻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本《宪英劝弟》的戏是寻了京中最有名的才子胡不归新写的,昨日才排好。康总管说,大人是最知道这些历史典故的,若有不妥的地方,早些提出来改过。若新年演得好,奴婢们也托赖大人,多得几个赏钱。梨园上下绝不会忘记大人的恩德。”
我笑道:“这又不通。我听说胡大才子无所不通,无所不晓。区区几折戏文,即便是闲来无事的游戏之作,自也无可挑剔。”
那小内监道:“胡大才子写的戏文自然是没话说,可是他不懂内廷的规矩和禁忌。若有一星半点冒犯了两宫,奴婢们都要脑袋搬家。只求大人去看一看,奴婢们就感恩不尽了。”
芳馨在旁笑道:“姑娘自病了之后,整日便是睡觉,也甚是无趣。既然康总管来请,姑娘又是爱看戏的,何不就去散散心,这病也好得快些。”
我起身笑道:“那便去瞧瞧,更衣。”
上一回来梨园看戏,还是去年夏天的事情。后来去景园住了大半年,回宫之后诸事纷乱,也实在没有心情特地去梨园看他们排演。今日也算是时机凑巧,况且又是大才子胡不归写的新戏,于是打起精神,带着芳馨和小莲儿去了梨园。
离梨园的大门还有几丈,便见康总管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殷勤道了万安,亲自扶过我道:“大人可算来了,奴婢的颈子都望断了。”
我奇道:“只是看看排演,康总管何必亲自来接?”
康总管道:“朱大人难得过来,奴婢自当恭迎。”说罢引我进了梨园。但见前院张灯结彩,众人穿着戏服,盛妆而列,见了我一齐下拜。我认得为首的是太后最喜欢的一位旦角,叫作梁艳生。此人颇有些傲性,若哪一日嗓音不好,便是两宫都在,他也不肯唱。小小一次排演,他本无必要前来。
我命他们起身,转头问康总管道:“一次小演,这般阵仗。康总管若不说清楚,这戏我便不瞧了。”
康总管忙道:“大人息怒。这全是圣意。陛下命梨园排一出新戏,叫作《宪英劝弟》。陛下说了,三国时辛毗之女辛宪英最是聪颖,且人情练达,善能保家全身,和大人最像。陛下还说,自己要和大人一起来梨园看头场。昨日奴婢得了敕命,故此请大人过来。不想陛下自己倒不得空过来。”
眼前每一张脸都像从红油中浸饱了捞出来的,每个人都面目模糊,又笑意明晰,甚至有人眼中还挂着泪花。情切戏真,化驰如神。
我错愕之余,也甚是惊喜:“陛下还说什么?”
康总管见我面有喜色,松一口气道:“别的倒也没什么了。”
芳馨在我身后轻声道:“陛下如此相待,可见是不怪罪姑娘了。姑娘安心看戏便是。”
我颔首道:“请康总管引路。”
康总管连忙扶着我进了后院。但见戏台下梨花绽放,如同春景。我大奇,不禁上前细看,原来是用素帛扎的绢花。康总管在一旁笑盈盈道:“现下冬令,奴婢们便做了这些花扎在枝头充个春意。梨园么,没有梨花总是不大像样。大人闻闻,这花还香呢。”
我轻轻一嗅,果然有香气:“康总管费心了。只是我今日出门匆忙,只怕没钱放赏。”
康总管笑道:“大人得空多来指点几场戏文,就是梨园上下的福气了。”
为了让我看得清楚,康总管特意在下面搭了一个高台,高台上铺着红毯,摆着一张雕花座椅,下设两张长几,放着糕点茶果。芳馨扶我上了高台,但见整个戏台掩在大片大片的梨花之后,如飘在云端。
于是众人各自妆扮,纷纷唱了起来。全戏除楔子外分为四折,第一折 《出城》,第二折《惊变》,第三折《劝弟》,第四折《赦命》。辛宪英是梁艳生所扮,相貌绝美,音色宛若柔滑的缎子,婉转细腻,间闻寒冰碎玉的清冷之意,与辛宪英精明自知的性子颇为相和。
正听得兴起,忽闻不知哪里传来一缕琴音,如闹市中飞来一只山野灵鸟,振羽化开一片温柔清远的气息。我拉了拉芳馨的衣袖,侧耳道:“姑姑,你听见了么?”
芳馨笑道:“梁旦唱得这样好,奴婢自然听见了。”
我摇头道:“不是他。姑姑难道没有听见有人奏琴么?”
芳馨奇道:“台上有奏琴的么?怎么奴婢没有看见?”
二三折之间,有片刻歇息。于是我下了高台,自往幽静处寻去。康总管见芳馨扶我下来,以为我去出恭,便没上前多问。我遣开所有的宫人,只带着小莲儿往梨花深处走去。但见东北角上一扇小门虚掩,琴声响了两下,接着传来两个男子的轻语。我好奇心起,便推门走了进去。
但见高高的宫墙下,横着一排低矮的小屋。巴掌大的院落中,两只大水缸就占了一多半。一个青衣小厮正用葫芦瓢舀水喝,见有人进来,不觉呛了一口,大声咳嗽起来。他虽不认得我,却也知道我不是普通宫人,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