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得空?请公公指点。”
小简道:“征北将军黄泰林从北方平叛回京,陛下明日要去营中,亲自封赏黄将军和麾下的一干校尉。大人若要谢恩,晚膳后去就好。”
我亲自送他到玉茗堂门口:“多谢公公指点。”说罢命芳馨送他出了漱玉斋。
绿萼递上热巾,我方才拭净了脸上的泪痕,又将热巾敷在红肿的眼皮上,仰身倒在榻上。绿萼为我除下棉鞋,盖了一幅薄被在我的脚上,正在犹豫要不要解斗篷上的衣带,却听芳馨走了进来,道:“去做一碗五福安神汤来,要热热的。”
忽觉眼皮一轻,原来是芳馨将热巾拿走了:“捂着热巾子,越发的肿,明日起身,该不好看了。”
我索性坐起身来,将斗篷解下,抛在一边。转头只见窗纸慢慢亮了起来,原来是一片浓云移开,清辉泻地。我启窗望天,但见被月光照见轮廓的暗云四散开去,露出几点明亮的星光。星月辉映,愈加显得暗夜深沉。光与暗,相得益彰。
芳馨打量着我的神情,微笑道:“姑娘这一次倒没由着自己伤心。方太医知道了,定感欣慰。”
我合上窗户,幽幽一笑道:“伤心?我早已伤心过了。”
芳馨道:“姑娘是早就知道于姑娘与慎妃娘娘的事了么?”
我狠狠地绞着巾子,用力擦拭双手:“从我知道那些字是锦素写的开始,我多少知道我和锦素便是这样的结果。我若今日才伤心,也就不能断然与锦素决裂了。”
芳馨道:“姑娘能快刀斩乱麻,对自己的身子也有益。奴婢就怕姑娘碍着姐妹情深,非要救于姑娘。”
我抚着冰冷而紧绷的面颊,合目叹道:“我和她,还称得上姐妹情深么?她那样不顾一切地报复慎妃,是全然不顾我。况且……”我嗤的一笑,“她真要报复,也当报复颖嫔和车舜英才是。如今颖嫔手握后宫大权,车舜英在家乡安然度日,倒是慎妃娘娘——如此愚蠢,如此可笑,该如何说呢……”忽觉左手温然一湿,忙在热巾上擦干了。
芳馨亦叹道:“于姑娘的心是太实了些。她会被处死么?”
“锦素当年参与废后,这是极其机密的事。她为一己私仇,将此事四处张扬,是犯了大忌了。慎妃是不是看了她的这封信自尽的,根本无关紧要。以陛下的性子,她十有八九会被处死。剩下的那一两分,只看陛下肯不肯瞧在太后和昌平郡王的面子上,容她苟活。再者,还要看昌平郡王肯不肯为了她像当年睿平郡王求娶董妃一样,苦苦哀求。”我顿了一顿,静静道,“只要她写了这封信,她便死得不冤。所以,我不同情她,也不会为她难过。”
芳馨的面颊微微一颤:“姑娘从前待于姑娘,是不惜一切的好。”
我示意她坐在我身边,垂首道:“那是从前。这一次牵涉到慎妃娘娘的死,我没法不决绝,因为北窗后面——”我张了张口,还是掩不住唇角诡异的笑容,“或许陛下和施大人在听着呢。”
芳馨大吃一惊,顿时跳起身来,掩口惊呼道:“真的么?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我将食指比在唇上,嘘了一声。芳馨颤声道:“姑娘如何知道的?又是几时知道的?”
我拉过她颤抖的手,微笑道:“姑姑别急,我也只是猜的。”
芳馨微微松一口气,抚胸惊疑不定:“姑娘可别吓唬奴婢。若那会儿陛下在听,姑娘对于姑娘的‘大礼’稍稍心软,或应对不当……”
我淡淡道:“我本来也不想收她这份‘大礼’。于我和弘阳郡王来说,慎妃能平安无事的活着才是最要紧的。她敢杀慎妃,便是与我为敌。”
芳馨慨然道:“姑娘当年要她承诺不向慎妃娘娘复仇,倒像是预料到会有今日。”
我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绿萼端上了五福汤,道:“夜深了,姑娘要洗漱么?”
烛光暗了下来,焦黑而扭曲的灯芯像质疑的眸光中隐秘而凝练的心事:“换一些新蜡烛来,越亮越好。”绿萼忙拿了一个紫铜梅花烛台进来。五支新烛参差而立,火光交映,我的影子分成交叠的两道,颤巍巍地覆在窗上,仿佛在叽叽咯咯地笑,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我拿着烛台在西耳房中绕了一周,紫竹狼毫的暗影像日晷铜针一样掠过宽阔的黄梨木书案,长了又短,短了又长。烛光像一条明亮的腰带,围住角落里一只插满字画卷轴的粉青釉龙纹剔花罐子。整个罐子就像一只巨大的眼珠,注视着整个西耳室。芳馨随我扫视一周,不明所以。
烛光的热力照得双眼干涩,我合目回忆道:“我在和锦素说话之先,将那间耳室细细看了一遍。那间耳室的东窗外植了几株梅树,从掖庭属的庭院之中是看不见这个隐秘的花园的。耳室有一扇通天落地的獬豸黄檀木屏风,屏风后是更衣之所。那更衣之所在屋子的西北角,靠北开了一扇窗,姑姑说,这扇窗望出去应当是什么?”
芳馨想了想道:“从北窗望出去自然是掖庭属后面的场院,便是掖庭狱所在之处。”
我摇头,微笑道:“不,从那扇北窗望出去,应该是东窗下延伸向北的小梅林。”
芳馨道:“姑娘开窗看了么?”
我摇头道:“我并没有去屏风后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