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旧居,如常便好。”说罢轻轻一摆手,美酒肴馔鱼贯而上,须臾摆了一桌,都是我素日爱吃的。高曜示意我入席,芸儿亲自烫酒布菜。
我微笑道:“虽是旧居,到底是五年前的事了。究竟是刘大人住的时日长。”
高曜道:“刘大人做孤的侍读五年,有三年都是在宫外居住的,在灵修殿不足两年,并没有姐姐居住的时间长。”
我一怔,道:“是呢,险些忘了。”
高曜一指青白瓷雕花执壶:“这是前朝佳酿,孤回宫的时候,父皇赏赐的。”
我忙道:“现居国丧,如何敢饮酒?”
高曜笑道:“姐姐糊涂了,三十六日服丧之期已过。私宴上稍稍饮酒无妨。”
酒香醉人,已分不清今夕何夕。我讷讷道:“都过了三十六日了么?”
高曜道:“母后崩逝,已有三十七日。”
我在袖中掐指算罢,方才道:“果然过了三十七日了,想一想仿佛只是昨天的事情。”
高曜道:“狱中病中,岁月匆匆,待得惊觉,物是人非。”虽是从容之语,却透着自伤。他亲自为我斟酒,“姐姐回宫,孤便想着与姐姐痛饮一番。不想迁延至今,孤为姐姐备下的接风酒竟成了孤的饯行酒。”
我微微一惊,道:“饯行?”随即省起,“殿下这便要出宫了么?”
高曜道:“父皇已经为孤选定了王府,过几日便要出宫了。”
我叹息道:“殿下的身子还没好,何必这样着急离宫?”
高曜笑道:“父皇妃嫔渐多,孤不便霸着长宁宫。”
只见他面颊丰腴了许多,只是还有些苍白浮肿。一袭象纹素色锦衣略略宽大,衣袖处却有些短促。我心下甚慰,举酒微笑道:“也好。在王府中休养,只怕还更自在些。如此,玉机恭祝殿下龙腾云,虎乘风,鹏程万里,一逞生平夙愿。”
高曜举酒,我俩相对一饮而尽。辛辣火热的一线贯穿胸喉,悲怆豪气顿生。高曜笑道:“姐姐酒量很好。”于是连饮三杯,高曜便不再劝。芸儿为高曜斟满酒,便拉着绿萼一同退下。
南厢中只余了我和高曜两人,一时间默默无语。仿佛还是昔年他正当髫龄的时光,来灵修殿与我一道用膳,碍于“食不言”,也是相对而坐,一言不发。
三杯烈酒下肚,已有些眩晕。良久,高曜举酒道:“那一日听芳馨姑姑说,姐姐去了掖庭狱,孤只恨自己卑弱无能,救不了姐姐。反倒是姐姐让孤好生养病,不必理会此事。有一回父皇来看长宁宫时提到此事,问孤当如何处置姐姐,孤只得说,秉公查办,是放是杀,全凭圣意。孤几经艰难,才能对父皇说出这几句不偏不倚的话。孤没用,对不住姐姐。”说罢眼睛一红,仰头饮尽。
我强抑住泪意,正要陪一杯,却听他道:“姐姐抱恙,还是少喝些。”说罢将我的酒倾入漱盂,换了茶。我含着茶,侧头拭泪。
高曜举杯道:“姐姐在景灵宫遇刺,九死一生。孤恨自己年小力弱,只能像个妇人一样躲在深宫,不能奋男儿之志。孤没用,对不住姐姐。”说罢又饮一杯。我无奈,又陪一杯。
高曜举杯道:“母后疑心熙平姑母和姐姐一家数年之久,先借河盗残虐令尊,后数度逼迫婉妃,临死前也不忘逼问姐姐。若非令尊宁死不屈,姐姐心志坚定,熙平姑母早蒙不白之冤,连孤也不能免于父皇的雷霆之怒。”我惊诧不已,正欲开口,高曜一摆手道,“姐姐不必问孤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孤不痴不傻,迟早会知。姐姐耿耿清忠,令人动容。孤蒙昧不知,不能为姐姐分忧。孤没用,对不住姐姐。”说罢饮尽。我长叹,已不想再陪饮。
高曜又举杯,我按住他的左腕道:“殿下不必再说了,玉机承受不起。”
高曜不容置疑道:“孤只说最后一句。”他的左腕坚硬有力,我只得放手,只听他又道,“这么多年,姐姐亦师亦友,助孤良多。此番恩情,孤永志不忘。”说罢饮尽。如此连饮七杯,已是满脸通红。
我叹息流泪,平伏了好一会儿才道:“殿下这样说,折煞玉机了。玉机不敢忘记慎妃娘娘的知遇之恩,所行亦是本分,不能报娘娘恩德之万一。”
高曜慨然道:“从此以后,姐姐尚书,孤为藩屏。内宫职事当无藩臣之交,恐不能多往来。万望彼此珍重,不负素日之志。”说罢眉间隐有愁澜,又一饮而尽。
我微微一笑道:“各自修行,并列羽化。”说罢陪了一杯。
高曜身子一晃,已经有七分醉意。我托住他的左臂,道:“殿下喝得太急。”
高曜星眸如剑,目光陡然阴冷下来。他靠了过来,低低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姐姐。只因这件事情孤一直不敢去想,所以非醉不能出口。今日既喝了酒,就不妨斗胆一问。”他的酒气喷在我的脸上,我不得不仰了仰头。他却拖了椅子过来,与我并肩而坐,“孤想问姐姐,母后所疑心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我心头大震,皱眉嫌恶道:“如此荒谬绝伦的事,殿下何必问?”
高曜嘿嘿一笑:“熙平姑母早将柔桑表姐许配于孤,若说是姑母所为,倒也顺理成章。”
我摇头道:“殿下若问玉机,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