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昱妃邢茜仪晋封为贵妃,封号如旧,入居周贵妃曾经居住过的遇乔宫。颖妃史易珠和婉妃朱玉枢虽未晋封,却增俸秩一等。齐姝被封为淳嫔,沈姝也晋为嫔,只是没有封号。我也趁此机会官复原职。
原本后宫妃嫔只有五等,皇后之下依次是贵妃、妃、嫔、媛、姝,皇帝特意在正三品妃和正五品嫔之间增设一级正四品贵嫔。慧嫔被封为慧贵嫔。
大封后的第二日,颖妃来漱玉斋看我,因说起此事,不觉嘲讽道:“因人设位,这也是本朝头一回,可见陛下器重她。”
我从天青色的磁盘中捡出两颗一般大小的珠子,丢在铺着干涸玫瑰花瓣的锦盒中,眼也不抬地道:“妹妹难道不知道‘名以制义’[27]的意思?贵嫔……果然是位份高,恩宠深,旁人如何能比?”
颖妃笑道:“就怕她这辈子要在贵嫔的位份上终老了。”说着拿起榻上绣了一半的小儿衣裳,“能封贵嫔已是厚待。这一道圣旨,当真是妙不可言。姐姐不知道,现在长宁宫比遇乔宫热闹一百倍呢。”
“这也平常。昱贵妃闲来读书练剑,几乎不理会后宫纷争,本就好静。”说着抢过她手中的小衣裳,“我的手艺难看得很,妹妹还是不要看了。”
颖妃笑道:“我说呢,这不像是芳馨或绿萼的针线,原来是你绣的。真是犬牙交错。”
我看了看疏密不均的针脚,无可奈何道:“我不常动针线,妹妹就别笑我了。”
颖妃拖过天青瓷盘,滴里里的拨着珍珠:“我记得妹妹每年回家送给双亲的鞋袜都是芳馨和绿萼代绣的,谁有这么大的福气,竟让姐姐拿惯了笔的手甘心拿起绣花针,还亲自挑珍珠镶在衣裳上?”
我拖回瓷盘,瞟她一眼:“明知故问!”
颖妃坐直了身子假意叹道:“唉呀,真是亲疏有别呢。当初我被慧嫔逼得无路可走,不得已竟要交出内阜院,妹妹也不替我出气,反而劝我忍着。婉妃姐姐稍稍受了委屈,姐姐的弹子就上膛了。可见我这个妹妹,终究是假的。”
“妹妹这话就不公道了。且不说那是陛下的意思,退一万步说,即便陛下不理会,难道妹妹会怕一个区区的慧贵嫔?玉枢的心智,如何能与妹妹相比?”停一停,我又抬眼笑道,“待妹妹有孕,我也为妹妹的孩子好好做一身衣裳,用更名贵的料子,更大的珍珠,好不好?”
颖妃哧的一笑,一脸半真半假的不屑:“姐姐的心意我领了,姐姐那点三脚猫的手艺就不要糟蹋布帛了。还是把布帛拿来,我自己送去文绣坊的好。”
我求之不得,笑道:“那也好。只是别抱怨我亲疏有别就好。”
颖妃幽幽叹了一声:“倘若你不在她身边,她要如何过日子呢?”
我一怔,这才明白颖妃说的“她”是指玉枢:“我不在家的五年,姐姐歌舞有成。后来她进了宫,我偏偏出了宫,那三年姐姐不也过得很好么?”
颖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姐姐不在宫里的这三年,姐姐的丫头归她使唤,姐姐的姑姑由她揉搓……我好几次看见芳馨从粲英宫出来,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她们都是代你守着她。”
小指头尖大小的珍珠似露珠浑圆,尽管知道日头一出来就要消失,仍然奋力张得滚圆,不肯辜负这短暂的清晨。我合上锦盒,淡淡道:“倘若我真的不在她身边,就请妹妹代我好生照料她。”
颖妃道:“我和她同是妃嫔,你不怕我……”
我诚恳道:“妹妹自有妹妹的心意,我不强求。”
颖妃一怔,缓缓道:“我也不敢说,只尽力罢了。其实婉妃姐姐一直圣宠不衰,又有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眼见又要有孩子了,只怕是我要求她庇护呢。”
我叹道:“妹妹和玉枢谁庇护谁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过……”说着指一指她的小腹,“你自己也要多留心些,得空好生保养身子,这样才能早日生下皇子。”
颖妃脸一红:“你还没嫁人呢,就操心这些。”
我笑道:“我没有嫁人,就不能关心妹妹了么?”
颖妃迷茫道:“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还有些着急,现下……由他去吧。”
我叹道:“慧贵嫔的恩宠已经大不如前了,妹妹……”
颖妃道:“我知道,陛下风流,没有孩子终究是地位不稳。只看慧贵嫔便知道,脚伤的这些日子,他也只去看过两三次罢了。可怜她还要强,不肯好生养着,还一味忙内阜院的事。”
我微微一笑:“妹妹可怜她?”
颖妃感伤道:“我是可怜我自己。看到她如今这个样子,我才知道自己从前是什么样子的。越是没有恩宠,就越是钻营,越是钻营,就越是茫然。”
我笑道:“她如何能与妹妹相提并论?陛下可是以国士待妹妹的。”
颖妃哼了一声道:“当年不过是无人可用,才让我管少府的。我本也是蝇营狗苟,在姐姐面前也无须粉饰。”
我淡然道:“无须粉饰,可也不丢人。”
颖妃道:“不丢人,可也虚度了。”
我笑道:“胡说!妹妹曾掌管国事数年,也算达成了生平所愿。既是圣意令妹妹退下,妹妹何不好好体味圣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