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宾。”余振森喊了一声,想让儿子再说了。
余乐宾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有本事做,还不准我们说吗?好想过好日子,可以走,我们不会拦她。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回头踩你一脚,她那是还给我们留活路。”
余乐宾越说脸上的表情越阴沉,一副随时会赶上极端,犯下大错的偏执模样。
随后,他们就从余乐宾的讲述中,得知余振森与前妻的恩怨情仇。
他们下放的第二年,余振森的前妻就受不了下放的苦日子,和余振森断绝关系,并想把两个孩子带走。
余乐宾不忍父亲孤身一人,坚决留下陪伴。
前妻看着大儿子,仿佛被背叛一般,带着怒气质问:“你可别后悔。”
年幼的余乐宾,抱着母亲的腿,哭得脸小通红:“妈妈,你不要扔下我和爸爸。”
他的母亲还是带着妹妹,决绝的离开了。
母亲和妹妹的离开,并不是最深的打击。
一周之后,农场长拿着他母亲写的检举信,把余振森带到小广场,进行了一场群情激愤的。
有人趁乱用大石砸断了余振森的腿。
因为余振森是黑五类,因为腿伤几度在生死边缘徘徊,幸好余振
霖及时寄来消炎类药品,帮他挺了过来,也因此留下残疾。
父子俩是农场‘重点关照对象’,两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要不是余振霖时不时补贴帮助,他们今天恐怕只能见到两捧黄土。
余白鸰听得气绕了双眼:“她……她怎么能这样!当初二哥对她那么好……”
她家条件一般,她说想让大学,二哥就拿出所有工资供她上大学。
结婚后她不想跟父母住,二哥也由着她。
她说不想那么早生孩子,二哥也迁就她,等到二十七八才要孩子。
她不知恩图报就算了,想过好日子断绝关系走就是了,干嘛还要写检举信,是怕害得二哥不够惨吗?
余白鸰想不通,一个人的怎么能冷情冷肺到这种地步。
余乐阳看过些报道,那几年别说夫妻反目,就算是亲生父母与孩子之间,决裂成仇的也不在少数。
她无法评价他们,而是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余乐宾身上。
发现他随着讲述,表情越来越阴沉可怕。
他会养成这种性格,恐怕跟这些变成脱不了干系。
房间里沉默安静得让人窒息。
柳慎年纪小,又是天真活泼的性格,从没经历过这种情
况,有些胆小的拉住余乐阳的手。
余乐阳握着她的手,投去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随后她就率先出声,打场沉寂:“时间不早了,我们开始做晚饭吧。我们带了点东西过来……”
余乐阳从挎包里往外掏东西。
一包用纸包着的炸鱼丸,一块熏得酱红的腊肉,一瓶香辣的肉酱,一包笋干,豇豆干,蘑菇干。
要不是长途跋涉不方便,余乐阳还想弄一坛子番茄丁罐头。
余白鸰也调整好情绪,红着眼眶去弄饭。
家里没有新鲜的蔬菜,余振森就拿出一毛钱,让余乐宾出去换一点。
余乐宾拿着钱就出去了。
接下来,大家一边干活,一边交流。
主要在说四姑姑一家的情况。
聊着聊着,余乐阳就说到外面的局势变化,还拿老吴平反的事情举例。
余振森木讷的脸上,表情终于有了一些波澜:“乐阳,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二伯你千万不要灰心,你坚持写平反材料,早晚会有海宴河清的一天。”
余振森呆滞眼神燃起火苗,但很快就熄灭了:“我的平反材料,寄不出去的。”
余乐阳还要再问,余白鸰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问了
。
不过余白鸰还是拿余乐宾做借口,让他振作起来,他们在外面,会尽量帮忙。
他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儿子想想。
余振森沉默着点点头。
在这边呆了三天,就准备出发去西北。
离开前,余乐阳和柳勤一起,在农场的供销社买了些罐头点心,一起去卫生站探病司机。
司机一脸意外,以为上次分开后,就不会再见。
没想到余乐阳意外提着厚礼来探病。
余乐阳不是委婉的性格,简短的客套之后,她将二十块钱塞进司机手里,要求只有一件事。
希望他能对余振森看顾一二。
司机只觉得手心里的二十块钱烫手,想要拒绝,余乐阳没让他有开口的机会:“你别担心,我知道你的权利不在这一块儿。我也不是要你如何向着他们,我只请你帮忙盯着他们一点,有什么情况,能及时发电报给我。”说着,她又另外塞了五块钱的‘电报费’给他。
前后加在一起二十五块钱,比他大半个月工资还要多,只需要当个传声筒,反正他经常往市里跑,这份兼职对他来说毫无难度,他爽快的就答应了。
离开前,余乐阳对他感激道:“只要你做得好,
我每个季度还有别的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