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二年五月十五,盐池畔的草场上大军云集。
邵树德骑着战马,检阅诸军。
“归义军三千骑,看着还像模像样。若是与甘州回鹘对上,应该可以打上一打,谁胜谁负,难说,感觉还是归义军的赢面大一些。不过他们的人数太少了……”邵树德一边看,一边慢慢思索着。
归义军只有两州四县之地,财力雄厚,但户口不丰,加起来也就七八万人。算上附庸的蕃部,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万,故只能养得起万余兵马。即便是与人拼命,估计也就只能拉得出两三万兵,还不能持久。
这样一个政权,如果失了肃州这个东面屏护,被甘州回鹘、高昌回鹘两面夹击,覆灭是大概率事件。即便不亡,也定然会成为二者的附庸。
“沙、瓜二州,在河西走廊五州里,条件真的算不得好。如果商路开通,让归义军分润更多的利益,吸引更多的人口定居,同化更多的蕃部,实力应该会慢慢增强。”邵树德一甩马鞭,去了下一个方阵。
玉门军,也就是肃州兵。
龙就这厮,已经迫不及待地把本族五千余人组成的军队命名为玉门军了。这是昔年河西节度使辖下的部队番号,被一帮高鼻深目、虬髯红发的胡人军士占用了,看起来颇具喜感。
这支军队,样子货罢了!邵树德很快给出了结论。
部伍不整,喧哗声不小,也不知道怎么练的兵,怪不得当年打不过甘州回鹘。
这些兵,若是交给朱叔宗管理的都教练使衙门狠狠操练个几年,应该会有很大的进步。只不过邵大帅不会帮他们做这些事罢了,龙家估计也不乐意。
后面还有各州的部族军。嗢末、吐谷浑、吐蕃、羌人、鞑靼、粟特,太复杂了。邵树德觉得若带这些人打仗,多半要败得稀里哗啦。
光一个语言问题就得头疼半天,整得和奥匈帝国一样。
“人赐锦一匹、粮一斛、羊一只。”转完一圈,邵树德下令道。
众军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甘州库藏的那些锦,虽说工艺、原料都不太行,但锦就是锦,肯定比杂色绢帛贵。
旁遮普野蚕丝织出来的蕃锦、波斯锦,一匹卖个七八百钱不成问题。
高丽锦原料和中原差不多,但工艺稍差,也只能卖这个价钱。
蜀锦就贵了,可卖千钱左右,甚至稍多。
这个赏赐,不算差了。就归义军士卒们来说,他们平日里得到的甚至只是敦煌本地的緤布。这玩意在中原不便宜,但在敦煌、伊州、西州一带,真的太廉价了,且没多少人肯要,大家都喜欢绢帛。
至于说为何不把緤布转卖到中原去。那是因为中原人也不爱这东西,贵是贵,但需求量极小,是给一些专爱猎奇或炫耀的客户消费,或者给公卿将帅当做奇物赏赐下去。
总之,灵武郡王给的赏赐不少,大伙都挺开心。
张淮深跟在邵树德身后,面容平静。龙就则有些不自然,玉门军那些大头兵们,可别被人收买了,虽然可能性不高。
赏赐发完,众军散去,各自准备粮草、器械南行。
邵树德则召来了新至的索勋,道:“索将军一路辛苦了,此番南下,还得再辛苦一趟。鄯州吐蕃,觊觎河西诸州久矣,须得震慑一番,不然早晚生事。”
邵树德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鄯州吐蕃,为何不去攻近在咫尺的河、临、兰、渭诸州,反倒去打河西?不过他的威势实在太强,自然说什么就什么了。
“诸军领完赏赐,明日就出发吧?”邵树德的语气虽然是征询,但张、龙二人却不会当真,当下点头同意。
邵树德又看了眼索勋。
此人带着四千多步卒赶来甘州,听闻了邵氏与张氏约为婚姻之后,态度陡然大变,一下子恭顺了起来。
老滑头一个!
历史上张淮鼎杀了兄长一家后,任其曝尸荒野,无人敢去收殓。但索勋将张淮深之女接回家中,后聘入索家,心思可谓深沉,胆子也不小。
两年后张淮鼎病重,临终前向索勋托孤。索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自己上位。为了收买人心,还收殓张淮深遗骨,风光大葬,以期张淮深一系势力倒向他。
只可惜没人理会,阴氏、李氏等大族也反对,最终又被张氏反杀。
这种人,有野心,有城府,但并不难对付。只要让其见识到绝对的实力差距,这种人比没有头脑的武夫更听话。
五月十六,大军次第南行。
银枪都五千骑充当先锋,随后是凉州诸部万余兵马,接着是朔方军主力,即铁骑军、豹骑都、天柱军(经略军留守甘州)、丰安军,后面则是归义军七千余人、玉门军五千余人,最后还有肃州、甘州的一些部族军。
全军六万余人,大车小车数百辆,还有四千余峰骆驼,数十万头牛羊。一路行去,绵延数十里,好生吓人。
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