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寒意渐生,凝霜遍地。
邵树德又回到了莎城镇外的军营,与匆匆赶来的几位官员面谈。
“西门宫监收拢了多少人?”
西门重遂犹豫了一下,道:“四千余人,以神策左军为主。”
“可曾给军士们发赏?”
国朝的募兵制,不是很成熟。严格来说军士们没有工资,每月发一点粮食给随军而来的家属,春秋两季发点布料给做衣服,重要节日才发赏赐,多少并没有个定数。
穆宗刚登基那会,给神策军每人发钱60缗,但平时可能也就几缗——神策军士的收入,确实丰厚到让外镇军士眼红。
赏赐,几乎占了军士一半的收入,与后世人们正常理解中的“赏”是有区别的,这其实就是工资。。
“人赐遣两缗、绢四匹。”西门重遂有些惭愧,比平日里发的赏赐少了很多,士兵们不满是可以理解的。
“这么多?”邵树德很惊讶,比朔方军一次发的赏多了不少:“哪来的财货?”
西门重遂有些尴尬,没说。但大家都懂,估计是以劫掠为威胁,从附近哪里讹来的吧?
“西门宫监,你觉得如今朝廷该如何中兴?”邵树德不再问军士赏赐的事情,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嗯,听起来有点没头没脑的,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不简单,涉及到了北司的态度。
邵大帅已经决意深入插手朝政了。囿于如今天下的局势,他当然不会直接插手,但间接影响是难免的。
按理来说,西门重遂与他合作的时间很长,是一个很不错的掌控北司的人选。但问题在于,西门重遂并没有完全倒向他,他有自己的立场。
以前之所以合作愉快,没别的原因,北司中官只想稳固自己的地位,不想朝堂上下有任何改变。再加上朝官们在不断策划着一个又一个可笑的阴谋,因此西门、邵二人联手并不奇怪,互取所需罢了。
但邵树德现在很明显想侵占他们的权力了。他要找的是代理人,而不是合作者。或者即便不是代理人,至少也得是大事上配合的深度合作者。
西门重遂深知这个问题的厉害,他想了想后,还是答道:“朝廷当镇之以静。”
邵树德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又问道:“我欲表王卞为奉天节度使,为朝廷镇守乾陵,如何?”
西门重遂面色不变,问道:“敢问殿下,奉天节度使治何处?”
“以奉天、好畤、武功、盩厔、醴泉五县置乾州,为奉天节度使辖区。”邵树德说道。
这是中和元年齐克俭任奉天节度使时的辖区。当时背景为黄巢入长安,随时可能西侵,朝廷以齐克俭、齐克让兄弟忠谨,故任其为奉天节度使,帮朝廷挡在一线。
当然,黄巢被平定后,朝廷又麻利地罢免了齐克俭的职务。
朝廷,还是想努力控制京兆府的,不想被任何人拿走。
不过历史上李茂贞崛起后,在关中作威作福,一度控制了除京兆府、华州外的绝大部分地方,甚至连关北的盐州、山南西道也控制了,并做了南下蜀中的尝试。李茂贞如此威势,当然不可能不把手伸向京兆府,乾州、耀州先后设立,为其控制。只不过他的兵实在太烂了,李克用过来随意虐他,朱全忠过来也随意虐他,甚至被汴军打出了五千破六万的史诗级战果。
邵树德欲置乾州,也是控制京兆府的第一步尝试。如果顺利,后面可能还会请置耀州,辖华原、富平、三原、云阳、同官、美原六县。
这两个州一设立,京兆府差不多就被拿走一半了,可想而知朝廷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也不知道历史上他们是怎么维持过来的,可能因为不用养多少军队了吧,只需有个几千人、万把兵,维持下长安的秩序就好了。
“殿下,此事难矣。”西门重遂当然知道邵树德这话有试探他的成分,一个回答不好,很可能就会招来大祸,但他还是觉得得争取一下:“京兆府,朝廷财赋重地,割五县隶乾州,恐致朝廷财计困难,京中再生变乱。”
邵树德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道:“西门宫监真乃忠贞之士,陛下中兴有望矣。”
西门重遂也是掌权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场面人,但在面对动辄直接掀桌子的武夫时,依然感觉难以招架,听了邵树德的话,背生冷汗,心中不住叹气。
或许,刚才那番话,已经大大地得罪了夏王。
……
莎城镇内,圣人正与崔胤、王抟、郑延昌三位宰相议事。
至于以前的大红人崔昭纬,则已经失去了参与机要的资格,下一步很可能就是被贬谪出京。当节度使什么的可能性不大了,能当个刺史就不错了。最惨的情况是被贬到某个边远军州当司户参军,比如崖州、虔州什么的,这往往是赐死的前奏。
圣人之前的“心腹”张濬就是如此,不过他暗中勾连上了朱全忠,如今跑到河南了,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