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那么多工匠和家人。还有许多开矿的、制砖的,总需要吃食、布帛、家什、器具。魏家、野利家都来了,赵成来出把子力也是应该的。”
邵树德微微颔首。
怀州都作院位于修武县,是邵树德在数月前下令开办的,从各地抽调工匠,再招募部分学徒,到怀州就近打制器械。
嵬才氏、野利氏到这开矿、办铁匠铺子,也是被邵树德喊来的,说穿了都是为将来的战争服务。
这两家被邵树德逼着竞争,这些年确实取得了一些进步。
首先,皮质风箱基本已被淘汰了,换成了木质的推拉风箱,这使得鼓风效率大大提高。
其次,邵树德曾问过工匠,为何同一炉温,有的“铁”可以熔化,有的“铁”则不行呢?
被这么一灵魂拷问,工匠们认识到了或许是铁里面的其他东西导致了熔化温度的差异。
邵树德告诉他们这叫“合金”。他们炼的并不是纯铁,而是各色各样的铁合金,所以熔点完全不一样,工匠们已经接受了这一事实。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先承认这一点,再尝试做更深入一些的事情。最重要的,一定要上升到理论,不能光靠实践和经验,那样进步始终有限。
额外多说一句,邵大帅“技止于此”,他甚至记不得纯铁的熔点是多少度,只知道以此时的技术做不到熔化纯铁。
他能发出那个灵魂拷问,主要还是出于自己的眼光。
大唐的冶铁,刀剑基本是用块炼铁技术得来的。即将成分复杂的铁矿石拿来,与木炭放在一個坩埚里面,然后在外面点火加热,最后打碎坩埚,从一大堆成分可疑的物体中挑选出可用的海绵铁,然后反复锻打,去除杂质的同时,制造出所需的刀剑。
固态的块炼铁技术都这样了,邵树德有理由相信,液态铸铁的成分同样很复杂,工匠们都搞不清楚那些所谓的“铁水”里面到底有什么——你拿来的铁矿石里面,真的只有铁吗?
这就是野利家的茶山剑比魏家仿制的茶山剑质量出色的原因!
大家都稀里糊涂,不知道手底下锻打的所谓“铁”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那可不就只能撞大运了么?邵树德猜测野利家的茶山铁矿石里含有锰,但也不确定,仅仅是猜测罢了。
第三个进步与第二个是相辅相成的。
工匠们承认铁矿石里面可能不止铁,还有别的东西,那么很自然地推导出了一个问题:怎样去除铁矿石里的其他东西?邵树德让他们先提高炉温再说,靠木炭,是没法熔化纯铁的,但石炭里面成分更复杂,硫能轻易让铁器变脆,野利氏已经在这上面吃过亏了。
邵树德认为获得高温可能需要重新设计炉子,以及加大鼓风效率,最主要的,或许需要焦炭,但他也不确定,更不知道焦炭怎么来的。
但没准可以用无烟煤尝试一下?焦作煤矿在晚清由英国人开采,无烟煤的质地非常优良,供英国皇宫使用。而这个煤矿,就在修武县一带。
修武的无烟煤,怀州都作院、野利氏、魏氏都可以开采使用,邵树德就是想让他们有竞争,自己想办法,推进技术发展。
我又不是发明家,哪有那么多精力搞这个?我要建立的是体系,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懂,只能让工匠们自己来了。
最重要的,千万不能还停留于经验,一定要上升到理论。
为此,他将自己朔方节度使头衔的俸禄捐出来(3600缗),命名为“夏王赏”。谁推动了技术进步,并且有理论指导,得到他认可了,就可以拿走这3600缗钱,并且授予官职,勒石记功,流传后世。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就看工匠的。若实在没进步,他也没办法。
“你找个时间点一下赵成。”邵树德说道:“他这些年卖马赚了不少钱,与西域通商更是赚得盆满钵满。光在乡下起宅子、置别院有什么出息?做点正事也好。”
赵玉点了点头,起身到外边用膳去了。
邵树德继续看公文。
韦氏忙活完后,行礼告退,裴氏带着女史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邵树德更衣。
“杜尚仪,令尊在凉州干得不错。删丹牧场之牛,产奶大增,是个能吏。”说到“产奶”二字时,邵树德的目光落在杜氏的齐胸襦裙上缘。
杜氏轻轻跪了下来。邵树德的手伸到杜氏背后,桃瓣滑不留手。世家女子,从小发育就是好。
“令兄在我身边也干了一些时日了。濮州邵伦认我为义父,我已许之。若将杜光乂派去濮州,如何?”邵树德在杜氏耳边轻声问道。
“妾不知。”杜氏颤声道。
“去将你家兄长唤来。”邵树德捻了捻手指,轻笑一声。
杜氏脸红得像血一样,起身离去了,步履间略微有些踉跄。
“濮州……”邵树德闭上眼睛,地图在脑海中显现。
“隔了魏博啊。”他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