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的时候,大河已经冻得严严实实了。
武陟县外,大军誓师完毕,向东进发。
出动部队来自三部分,以赤水军骑卒两千人为核心,原河阳降兵、保义军右厢骑卒六百人外加关北哥舒氏、契苾氏、王氏蕃骑三千人为辅,全军五千六百骑,携带了八千余匹马,步行进入卫州境内后,翻身上马,从新乡、汲县之间穿过,沿着厚实的黄河冰面向南,突向滑州境内。
魏博军刚刚在李罕之手底下吃了败仗,死伤数千。罗弘信大怒,调魏、相、卫、澶四州兵马进剿。
魏博是一个比较特殊的藩镇,六州四十三县养兵七八万人,但衙兵只有八千,对外战争主力一直都是地方部队。
卫州兵马北上相州后,州内空虚。五千六百骑兵快速驰过,毫不停留,在魏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消失在了茫茫原野之上。
“梁人又要倒血霉了……”
“咱们要不要跟着过去抢一把?”
“不想死就别去。梁人治不了夏贼,还治不了你?”
“你就那么怕梁人?想当年,咱们魏兵也是响当当的,朝廷都拿咱们没办法。”
“尽翻老黄历。河南打仗多久年了?河北安定多少年了?”
卫州戍兵们议论纷纷,目送着数百一股的骑兵,一波又一波南下,没人出来阻拦一下,也没人想去和梁人通风报信。
梁汉颙一开始还提着一颗心,担心卫人为出动阻拦,已经做好了厮杀的准备。可谁成想,卫人完全固守在城池里面,默契地放他们走,或许是因为卫州抽调了很多兵马去围剿李罕之,或许因为他们给人借道已经习惯了,你只要不祸害地方,随便走。
五千余骑进入滑州之后,根本不爱惜马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至灵昌。
灵昌县上下猝不及防,城门都来不及关,被一突而入。
至此,灵昌县创造了一个记录:一年内两次被夏军攻破,
上一次是契苾璋的飞龙军,时隔大半年之后,再被梁汉颙的赤水军占领。
厉害啊厉害!
“封锁全城,约束军纪,若有戕害百姓者,斩!”
“封存府库,清点库藏,若有合用者,尽数带上。”
“搜罗马骡驴等役畜,驮畜越多越好。”
下达完一连串的命令后,梁汉颙又让人挑出部分体力状况较不错的马匹,一共六百余匹,分为两部,让人带着出外巡弋,顺带收集马骡、粮草,截杀经过驿道的梁军信使。
他们根本不怕暴露,事实上闹出的动静越大越好。不怕梁人来,就怕你不来。
十二月初五,大军放弃灵昌县,南下胙城。
梁人已有防备,骑兵又缺乏攻城能力,故绕过不打。不过他们在城外突袭了一支陆路运粮队伍,得粮一万多斛,还有倒霉的商队、旅人、公干来往的梁人官员家眷,连同大笔财货,全都成了他们的战利品。
梁汉颙想了想,分出六百骑兵,让他们押着这些粮草、钱帛、金银器及俘虏近两千人北返,经卫州回河阳。
特别是那些粮食,还是挺宝贵的。孟怀二州今年共收了四十万斛粮豆,但养当地百姓还不足,更别还在持续不断迁入京兆府的百姓了,粮食真是怎么都不嫌多的。
十二月初七,五千骑正式进入汴州地界,形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尤其是滑州方向居然出动了数千兵马,刺史袁象先亲自领兵,疯了一样追击过来。
他们这一路,看样子确实捅了马蜂窝了。
……
汴州军府都虞候司之内,灯火通明。
一直到了巳时,萧符才从钱粮账册中抬起头来,到隔壁厅堂用了晚膳。
吃饭的时候,隐约听到隔壁传来的争吵声,那是李振、韦肇在为如何调兵争论不休。
萧符算了算,几大都头之中,胡真那边有两万多人,丁会指挥着三万余众,氏叔琮两万,庞师古三万,曹州朱珍兵最多,应该有四万余人的样子。此外,内部腹地的关键节点还有一些兵马,加起来有万把人。
最后就是汴州了,城内有长直军精锐万人,外加几个小编制的精锐部队,如不足千人的落雁都、两千来人的厅子都。
落雁都、厅子都以及王府侍卫,都是梁王的私兵,不算衙兵,亦非州县兵,外人很难指挥,除非梁王主动派出去。
这么个兵力配置,一看就知道不正常,典型的外重内轻,本不该如此。
在与邵贼交兵之前,大部分兵力都驻扎在汴宋二州,在梁王眼皮子底下看管着。但随着梁夏战争的长期化,不得不在外围部署重兵,造成了汴宋兵力的大幅度减少。而随着夏贼夺取河阳,大量骑军趁虚突入腹地,搅起滔天巨浪,兵力配置就更加极端了。
眼看着夏贼数千骑出滑州南下,急切间竟然只有汴州城内的万余兵马可用,不得不很让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