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邵树德不动声色,问道。
“殿下应能看得到李克用在幽州所行之事。”司空颋说道:“打败魏兵容易,会有人投降。但投降之后,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会再度反叛。”
“战阵之上,殿下敢信任魏兵吗?与河东对峙之时,敢不派兵监视魏博吗?收附庸毫无意义,他们会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因为从心底里讲,他们是倾向河东的。”
“司空巡官这样讲,可是大悖魏博利益啊。”邵树德笑道。
司空颋有些惭愧,叹气不语。
“若魏博武人都像司空巡官这样识时务就好了。”邵树德亦叹气。
征讨河北,维持了半辈子宽厚仁德的名声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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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州聊城县西境,一队骑卒在村口停了下来。
很快,一人奔至村中,下马敲锣。
“李将军招募勇士,有愿入军者,速来此处。”骑卒大声道。
仿佛一声惊雷,消息很快传开了。
正在田间忙活的钱二郎听闻消息后,提着锄头就回了家。
妻子李氏诧异得看着他。
钱二郎将锄头一扔,直奔柴房,取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横刀。
周大郎正在屋后宅园里削木头。
听到消息之时,立刻拦住了正往村口而去的钱二郎,问道:“钱二你这就去了?李公佺可有把握?”
钱二之父曾经是武夫,不过死得早,钱二没能父子相继,一直非常遗憾。
他是军属,当然知道武夫家庭的日子有多好,可比老老实实种地舒服多了,只可惜一直没机会。
“李公佺许诺,跟他去魏州的人皆有赏。”钱二甩开了周大的手,又要离开。
“赏多少?”周大问道。
“若李公佺当上节度使,人赐钱五缗、绢五匹。我等皆可编入部伍,从此吃上武夫饭。”钱二说完之后,又急匆匆地走了。
“还有这好事!”周大也不犹豫了,冲进堂屋,摘下挂在墙上的横刀,想了想,又带上了一把弓梢。弓梢是他自己削的,打算拿出去卖钱,这会有机会当兵,自然不会卖了。
消息在村中不断发酵,只两炷香工夫,便有十余人带着刀枪、步弓至村口集结。甚至还有一人穿上了铠甲,骚包得很。
私藏铠甲,屁大点事!
魏博六州四十三县,田承嗣那会,壮者上兵籍征战,老弱在乡耕稼。一百四十年下来,谁家没当过兵?谁不会几手武艺?谁不会射箭?
无独有偶,在另外一个村子内,招兵工作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出身此村的魏州衙兵金二郎还在大声散布谣言:“罗弘信本为步军小校,因缘际会当上了节度使。但这人太过吃里扒外,每年都给朱全忠奉上大笔财货,这次又勾结夏人,保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上位。邵贼苛暴,需索无度,六州再富,怕也满足不了邵贼胃口。今李将军屯于博州,兵众数万,三军咸以为能,推之为帅。我等杀进魏州,与衙兵里应外合,斩了罗氏父子,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尔等跟着前去,也能名列军籍,从此喝酒吃肉,断无忧也。”
你别说,这番煽动还是有效果的。前来投军者络绎不绝,很多人自带器械,大声鼓噪,群情激奋。
从七月二十到二十五日,短短五天时间内募兵万余,纷纷开往州城集结。
而此时的李公佺,也在对军将、官员们做着最后的动员。
“魏博六州,历代藩府,军门父子,姻族相连,未尝远出河门,离亲去族。一旦迁于外郡,生不如死。”李公佺大声说道:“军府有消息传来,罗弘信乞求邵树德表其子绍威为节度使,这般低声下气,邵贼岂是好相与的?私下里不知道许了什么条件呢。”
“何全泰,你父为贵乡令,叔父为豹子军队正,令郎为衙兵,你为聊城尉。你扪心自问,愿不愿意官位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州学学生所夺,儿孙在外征战多年
,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赵供,你家三代人都在幕府供职,虽说是个驱使小吏,可到底养出了你。你好好想想,若无幕府发下的钱粮,你可有本事练就这一身武艺,纵马杀敌?邵贼可是要削藩的,你一家生计都断了。”
“张燧,令兄殁于战阵后,是幕府发抚恤养活了他嗷嗷待哺的两个孩子。邵贼觊觎魏博钱粮,若为其所并,钱粮尽数收走,你侄儿可还活得下去?”
李公佺对着围拢在身边的将佐,不厌其烦地做着思想工作。
“魏博之事,轮不到外人来插手。艰难以来,藩府自辟僚属,自募军士,好处都落在六州四十三县。尔等不是为我而战,也是为你等子孙后代而战,速速随我至魏州,不得迟疑。”李公佺说道。
“遵命。”众人士气高涨,大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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