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新城西面不远便是贺兰山,半山腰上的别墅仍在。
邵树德来灵州一趟,自然要住上几晚再走了。
他仔细算了算,私人房产还真不少了。
丰州老宅、夏州婚房、贺兰山别墅、太原贺宅,长安兴道坊内还有太监们以乐安郡王名义赏赐的一套府邸。不算不知道,名下竟然有五套房——绥州、怀远新城内的都是官署,并非私人所有。
贺兰山别墅——现在叫贺兰山行宫——内有一些侍女。
最早的那批已经前往洛阳当宫人了,现在的都是草原诸部后来送过来的女子。草原酋豪现在也不送嫡女了,因为他们已明白这就是个火坑,女儿送过来很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圣人,那还送个什么劲?用庶女或族女代替就行了。
当然,这也是邵树德默许的。占着茅坑不拉屎,确实也有点过分。
后送来的这一批侍女年纪也不小了,大的已经三十多岁,邵树德也有些怜悯,打算发一批赏赐,让她们自择夫婿。年纪大的多发点,年纪小的少发些,遣散算了,不浪费社会资源。
不过今天还需要她们忙活一下,因为邵树德在此招待关北道三位最重要的官员:巡抚使黄滔、转运使司马邺、都指挥使氏叔琮。
黄滔今年七十三岁,去年就提出了致仕请求,邵树德一直没批。
司马邺是原本华州幕府的官员,王卞的僚佐。投靠过来比较早,不过也没太多建树,好在他善于写文章和算账,于是被安排当一道财税主官。
作为降将,氏叔琮的位置也多年没动了。但他似乎认命了,知道作为故梁王全忠的爱将,他比葛从周这类巢军出身、半途投靠梁王的人更难以被朝廷信任,有都指挥使的职务就偷着乐吧,看看下一代能否洗掉身上过于鲜明的政治色彩,被朝廷重用。
“都是些山野菜,产自贺兰山,取自贺兰山,想必诸卿也不会陌生了。”侍女们将菜肴一一端上来,邵树德笑着说道。
“党项人常说,‘肉者无甜于骨上肉’,臣老矣,却啃不了这鲜美的嫩肉,只能切点獐肉吃吃了。”黄滔说道。
“黄卿功劳卓著,还能为朕再辛苦十年。”邵树德说道。
“谢陛下吉言。”黄滔笑了笑。
邵树德亦笑而不语,招呼三人喝酒吃菜。
黄滔在灵州其实算是养老了,并不怎么管事,比起历史上颠沛流离到福建,应该心宽体胖很多了。但看他年迈体衰的样子,应该也就这一两年了。
有些时候,他都感慨,同人不同命,有人就是长寿,有人就不行。
说什么古代人只能活三四十岁,那是扯淡,事实上是因人而异的。
马殷、钱镠这种武夫都能活八十左右,但李克用、杨行密却只能活五十多。
武人如此,文人也差不多。刚去世的罗隐,活了七十八岁,韦庄也活了七十五岁,八九十岁的更是一大把,整体比武人更长寿一些。
说白了,在医疗条件不行的情况下,寿命与你生活条件、生活习惯有关。
武人的生活环境,更容易得一些职业病,比如胃病、心血管疾病甚至是——精神病。
邵树德就一直劝牛礼不要暴饮暴食,他非常喜欢吃肥肉、吃蜂蜜之类的甜食,听闻已经有“消渴症”了。如果能检测的话,牛礼的血糖一定很高。
他若死了,多半死于糖尿病——牛礼刚刚从天雄军都虞候的位置下退下来,担任淮南道都指挥使。
“氏卿。”邵树德放下酒碗,道:“朕来灵州也有些时日了,诸县土团乡夫的操练如何?”
氏叔琮沉吟了一下,他知道圣人这么问一定是有原因的,于是据实回答道:“陛下,自攻克代北云、蔚、朔诸州后,本道乡兵确实久未出战了,灵州乡兵更少。”
“果是如此,奈何。”邵树德叹道。
“陛下何忧也?”氏叔琮不解,问道:“国朝数十万兵,而今又四海升平,也用不着土团乡夫了吧?”
“卿有所不知。”邵树德刚要端起酒碗,却发现已经被换成了一碗粳米粥,只能放弃,说道:“朕欲征西域,然时过境迁,前唐的军镇、城邑多有损毁,迁移的中原百姓也在战乱中损失颇大。”
氏叔琮一下子懂了,试探道:“陛下欲在西域军屯?”
邵树德点了点头,道:“只有军屯,别无他法。”
氏叔琮凝眉沉思。
安史之乱前,武夫们其实是愿意军屯的,但现在么,多半不愿意。那么只能靠百姓了,但当地形势复杂,危险很大,一般的百姓可稳不住,最好是有一定战斗力的百姓,参与过战争的土团乡夫是最合适的。
“陛下,其实无妨。”氏叔琮说道:“西域群丑,也就那么回事。臣以为,灵州土团兵还是有点底子的,至少眼下这一代人还凑合,不会上阵即败。招募一些家里地少的土团兵,举家西迁,只要给个几十亩地,还是有人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