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是满月。 鹅黄色的微光模糊了月亮的边线,它高挂在夜空中,只要抬头就能看到。 不过就算它能盈满得这般讨喜,霍小玉和李益还是散了。 “他知道霍小玉来了。” 我低下了头,叹息了一句。 这件事我是在最后一刻才察觉到的: 李益发现了霍小玉在台上,发现了霍小玉在弹琴唱曲,发现了霍小玉从他身侧离开。 他只是……装作不在意。 李益伪装得很好。 也正是伪装得过于完美,才出现了破绽。 我和李益接触的并不多,可我知道他是一个自控力和执行力都很强的人。只要是他自己制定的计划,便一定会想方设法完成到最好。 他定了明早启程,此时却把自己弄醉了。 他是个圆滑的人。别人端来的酒,只要他不想,总能找到方法拒绝,不用全部下肚。 他会醉成这样,是自愿的。 我不是李益肚子里的蛔虫,没办法知道他在发现霍小玉在酒楼的时候心里有着怎样的想法,只知道他在想尽办法让自己无视掉霍小玉。 就算他们曾经近在咫尺,近到霍小玉离去的时候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拦下,可他还是不想和霍小玉说,还是想这样不辞而别。 等霍小玉离开了之后,他在用酒水麻痹自己。 也许是不给自己去想霍小玉的时间,又也许只有不停地灌酒才能压抑住那颗想要追出去的心,所以在他彻底醉倒的那一刻,摆了一天的笑脸终于坍塌下来。 李益整张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他借着酒醉难受的名义,将那藏匿了一整天的苦闷表露了出来。 李益不想和霍小玉说暂别的话语,到头来却还是被霍小玉的送别方式刺疼了。 只有在这一刻,我才明白了李益所说的不告而别的意思。 他不是打算一去不复返,更不是想要辜负霍小玉,所以告别的话是可以不说出来的,这样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也不需要提。 这样的话,两个人会不会就像是没有分开过一样? 毕竟我只见过霍小玉清早送李益出门,从未见过她在李益快回来的时候在门口。 李益和霍小玉在一起的时候从不提仕途上的琐事,只讲着自己遇见的趣事。 这样的爱情对于他们来说似是最好的,他们都懂对方了。 就算李益不说,霍小玉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之间不说再见就不说,没有承诺就没有。只是她的十郎要新官上任,她怎能不送一句祝福的话,贺上一句恭喜,装作不知道? 李益用他觉得最好的方式告别,霍小玉则用着她觉得最好的方式祝贺。 所以盛装来此,所以颂歌一曲,所以……擦肩离去。 他们不是不爱,不是无所谓。只是因为太看重、太喜欢,一句简单的再见才没能说出口。 君路漫漫,隔阂起他们的是时间,是距离,是身份,是地位,是世俗…… 他们拥有的却之后微不足道的喜欢。 我又想起了在梅雪庄里,李益那句轻声约定—— “我想我会娶她。” 你说,在这之后,在他们再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是不是就能打破所有,身穿淡色长袍,轻叩起她的家门,给予霍小玉从没有给过的承诺,并立下永不负的誓言? 在嚷嚷的市井之中,在那阿谀奉承的酒席之间,用这样的方式无声的别离,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丽。 你看,李益曾在霍小玉的生命里出现过,还出现得那般美好,又来的那样及时,赶上了她最好的年华。 我扭过头又看了一眼让两人分别的酒楼,回眸间我像是也能释怀所有。 我扯起嘴角,也送这个奔赴前途的男子一声祝福—— 珍重。 ◇ 两年后,长安。 寒露。 我觉得我活得越来越像个凡人了。 虽然我现在本身就是个凡人。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从没想着要怎样把小日子过舒坦、过滋润。 可现在不一样了,当初我没有想到自己能在做记录的同时,还能靠自己挣的银子,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 我觉得这件事,应该感谢聘用我的老板。 没错,我的老板是钟离溪。 我跟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