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父子四人走,如今义子送己归;回首前望皆是伤,北上途中泪汪汪。)
尽管在临别之时,面对抱病难舍且放心不下的李长善和流着眼泪说不出一句话来的善良大嫂,耿老爹表现出了一副挺坚强的样子,但铭刻在内心深处的伤痛,却在无时不刻地持续吞噬着他的毅力。
掐指算来,离开温暖舒适的家至今已经快九年半了。历经生死磨难,耿老爹现在终于踏上了归家之途。由于那个光宗耀祖造福乡里的美好梦想已经无奈地彻底破灭了,尤其是七年半之前痛失三个亲生骨肉的悲和苦,早已经犹如狂风席卷残云,暴雨横扫沙堡一般,把他那即将归家的喜悦心情给吹散、冲刷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了……
思前想后,耿老爹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定眼看着精神抖擞的棕色大骡驾车朝着遥远的家疾步前行,而耿老爹的心里却在一遍遍地苦苦想着:
经历了近十年的别离后,自己那望眼欲穿的贤妻盼回去的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一旦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后,她将会是如何得悲痛欲绝啊……
小女儿再也见不到两个哥哥和姐姐了……
还有,那苦苦等着耿正和耿英归去成婚的秀儿和大壮……
耿老爹的心里真如刀绞一般疼痛难忍!
为了避免悲伤过头而再次导致神志糊涂,耿老爹只能强忍着。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偷偷地掉一些眼泪。懂事的尚武很理解义父的心情,总是在想方设法地寻找一些开心的话题,试图使耿老爹的归家旅途能够尽量地轻松一些。
正月初十中午时分,耿老爹和李尚武乘坐大骡车进了武昌镇。尽管当时已经是初春时节了,但老天爷似乎并不愿意把哪怕是一顶点儿春的暖意赐予心情沉重的赶路人。那一日天气阴沉沉的,还刮着很大的西北风,武昌镇的街道上很是冷清。当无力地靠坐在骡车一侧的耿老爹看到了眼前那些尚熟悉的街面时,又勾起了他不少对于往昔的回忆。骡车一直不紧不慢地走着,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父子们当年摆蔬菜水果地摊儿的地方,耿老爹的眼泪忍不住汹涌而出,他声音沙哑地对李尚武说:“武儿,停一下……”
“吁—”
棕色大骡稳稳地停了下来。尚武心里明白,义父曾经多次给他讲述过的在武昌镇上摆蔬菜水果地摊儿的地方就是这里了。再仔细观看,义父说过的那块儿他们当年放午饭用的方方正正的大石头还在那里呢!
看到耿老爹流着眼泪想要下车,尚武赶快阻止说:“义父,您看看就行了,不要下车了好吗?咱们继续往前走吧,我饿得很了,咱们找个饭店随便吃点儿什么吧!”
看着尚武恳切的目光,耿老爹重重地长叹一声,无奈地说:“唉,你说得对,下车又能咋得啊!咱们继续走哇,我记得前面左拐有一个热干面馆呢,咱吃饭去。”
骡车来到了热干面馆前,尚武招呼棕色大骡停下,自己先跳下车来。正要转过车那边去搀扶义父下车,但发现耿老爹已经自己下车了,就把棕色大骡拴在面馆前的拴马桩上,向饭店里的一个伙计要来半盆儿凉温的清水饮它一些,再给它喂上一些草料。父子俩一起走进面馆,简单要了一个热炒莲藕菜,各吃了一碗热干面,又喝一些面汤。然后结算饭钱,谢过伙计继续前行。
话说那个适才给父子俩端饭上菜的年青伙计,他家原本就住在白百大他们家旁边的另一条胡同里。耿老爹父子四人当年在武昌镇上做蔬菜水果生意时,他还是一个顽皮的小伢子。由于耿家父子们当年做这个生意的时候,每天都会在附近走上几趟的,所以这个顽皮的小伢子经常会看见他们。因此间,这伙计今儿个看这耿老爹怎么看怎么有些个面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耿老爹和尚武已经坐骡车走远了,这个伙计还在面馆里一边干活儿一边努力地回忆着:这个熟悉的面孔到底在哪里见过啊?
好兄弟白百大的家越来越近了,远远望去,院门儿好像是新修过的。耿老爹吩咐尚武,让棕色大骡放慢脚步慢慢儿地向前走去。一会儿,从旁边的胡同里蹦蹦跳跳跑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儿,耿老爹赶快招手叫住了她,尚武随即招呼棕色大骡停下来。
耿老爹指着白百大家的院门儿问这个女娃儿:“小丫头,那个院子住着的是谁家啊?”
女娃儿说:“是白婆婆家啊!”
耿老爹又问:“是哪个白婆婆啊?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女娃儿回答:“还能是哪个白婆婆啊,我们这附近就她一家姓白的。听我姆妈说,她守寡已经有些年头了。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叫小青。如今有上门女婿东伢子和孙娃儿小东伢一起过呢!”
耿老爹怔一怔,说:“哦,谢谢啦,你玩儿去吧!”
女娃儿说:“我不是玩儿去的。姆妈给了我一个大铜板,我要去拐子(拐子是当地方言,即哥哥)在的那个热干面馆子里吃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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