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禅机与猿人先祖有同样的疑问,并且他的疑问可能还要更多一些,除了无皮者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外,他还很疑惑无皮者是怎么出现在那堆尸体底下的——他是目睹它从尸体堆里爬出来,但它什么时候爬进去的?
有一种可能,它是穿着某张智人或者猿人的皮,装扮成战斗双方的一员,混进了这场战斗,他起初就是这么认为的,但转念一想,假如是这样,它是什么时候脱掉原来那张皮的呢?
当他看到它从尸体堆里爬出来时,就已经是无皮者状态了,再怎么样它也不可能在尸体堆底下脱皮而没有任何动静,所以这个猜测大概不正确。再说它混进这场由猿人先祖和智人先祖同时参与的决战而毫发无伤且没被她们两个发现它出工不出力,这就有点儿侮辱她们两位的智商了。
那么似乎只剩下两种可能,要么它也会隐身,要么它是无中生有。
无皮者睁着没有眼皮的眼睛盯着他们,丝毫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看不出它在想什么。
“你哑巴了?之前不是挺能哔哔的?”猿人先祖讥讽道。
智人先祖开口道:“既然它不肯说,那就由我来说吧——其实这不是它首次出现,在以往的战斗中,我们在打扫战场的时候,不止一次发现了尸体被剥皮的可疑事件,当时我以为是你们干的……”
“放屁!”猿人先祖破口大骂,“你把我们当成什么?畜生吗?”
江禅机以为智人先祖肯定要解释澄清,没想到她竟然点头道:“是的。”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猿人先祖火冒三丈,几乎立刻就要跟智人先祖先分个生死,反正早就看她不顺眼、多年的夙愿就是跟她一决雄雌。
江禅机一个头两个大,正待说几句打打圆场,然而智人先祖下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泼下来,成功地浇熄了猿人先祖盛怒——她说道:“你们不是也把我们当成畜生么?看看这片尸山血海,否则当年我们为何会打得这么惨烈?”
猿人先祖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吐不出来,只能干瞪眼,因为智人先祖说的是事实,不容否认的事实。
当年智人和猿人的战争是为了争地盘么?当然不是,又不是人满为患导致的现代战争。在数万年前,整个地球有90%都是从未有人类踏足过的蛮荒原始区域,而无论猿人智人还是其他原始人类,同一时间的所有活人全加起来充其量可能也就几万,闲得蛋疼去争地盘?
现代战争的原因归根结底无非是国土纠纷、宗教冲突、意识形态、民族宿怨这么几类,但原始战争跟这些大体不沾边,当时根本就没诞生宗教和意识形态,民族宿怨可能稍微接近一些,但严重程度差了几个数量级,原始人类之间彼此打得死去活来,是因为它们都把对方当成畜生、人形野兽、亡我之心不死的异类,没有别的原因。
江禅机轻咳一声,替猿人先祖找个台阶下,对智人先祖说道:“您当时是怎么发现真相的?”
智人先祖叹了口气,“那时我太年轻,看到同胞被剥了皮、被野兽啃了内脏的尸体,愤怒得无以复加,发誓要将猿人消灭殆尽……”
猿人先祖阴沉着脸欲言又止,没办法,成王败寇,人家说到也做到了,这时候接话只能是自取其辱。
智人先祖继续说道:“但这种事一次接一次地发生,我渐渐发现了一些疑点,在一次小规模的遭遇战中,我们死了七个人,但把……战场上残缺不全的尸体拼凑起来,却拼凑出八具被剥了皮的尸体,那时我才意识到,被剥了皮的不止是我们的同胞。”
她望向猿人先祖,“多么可笑?不是么?我们打得你死我活,但我们的尸体被剥了皮之后,却分不清哪个是你、哪个是我,都是一样的血,都是一样的肉。”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痛心与悔恨,江禅机心有戚戚——现代战争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但当仇恨蒙蔽了双眼时,理智就已化为灰烬……从这个角度说,智人先祖作为一个原始人类,在几万年前就领悟到这点,简直是令他五体投地,甚至能令很多现代领导者汗颜。
他偷眼看了看猿人先祖,后者的脸色更加难看,因为后者没有领悟到这点,无形中又被智人先祖比了下去,其实这也难怪,因为猿人先祖当时是处于下风的一方,处于下风的一方是没有时间、心情、余力和资格去悲天悯人的。
“可是,虽然我察觉到疑点,但我能做的终究很有限。”智人先祖不无遗憾地说道,“我们双方世世代代的仇恨结得比山高、比海深,已经不可能化解,长老们也不允许我在攻势上稍有松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排我的血脉亲信调查这些疑点。”
江禅机以为智人先祖在智人部落里说一不二的,看来他又想错了,她是族长,但更多的是军事领袖,在军政方面她可能说一不二,但部落不是只靠军政来运转,就连猿人先祖似乎拥有的权力更大,但当部落里的巫医要实行活人血祭时,猿人先祖也只能默认。
正如智人先祖说的,智人与猿人无数个世代的战争打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可能化解了,必须得有一方一败涂地作为结束,就算是她也改变不了,她不做就会由别人来做,而且手段可能更加残忍无情。
原始母系氏族都是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