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猿人幼儿们封神这种事,有人欢乐有人愁,总体来说,大家在意但又不那么在意,如果它们不是猿人,谁又会在意几个幼儿涂鸦里的含义呢?正是因为它们是猿人,才会将他们视之为神,若他们也是猿人,或者它们也是人类,只会将对方视为比自己厉害一些的猿人或者人类,当且仅当他们与它们是相似但不同的异类,才会被视为神魔。
江禅机往往趁这几个幼儿们熟睡时,去墙边逐个审视它们的涂鸦,看是否又新增了什么细节,事实上几乎它们的幼稚神话几乎每周都有所进展,看得久了,他甚至差不多能认出不同幼儿的笔法,而它们也开始从简单的静态画像开始逐步转为叙事,也即是说,他们这些“神”不再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而是彼此产生了互动,这就更有意思了,因为幼儿们并没有怎么见过他们之间的互动,他们大多数时间都是单独照看它们,幼儿们关于他们之间互动的描绘几乎是纯靠天马行空的想象,往往极为离谱,被江禅机带回去的影像要么令大家相视无语,要么令大家哄堂大笑。
基本上,幼儿们的叙事画都是从那几个特点鲜明的神为出发点,比如巨灵神和大力神花岗岩少校、阿拉菩萨、依依支天菩萨、百兽之神优奈、雷火之神江禅机、狩猎女神拉斐、药神伊芙,他们这几个神之间有互动叙事,或者从他们身上引申到其他那几个特点不鲜明的神身上,比如学院长、奥罗拉她们,以此来弥补、填充后者们的单薄形象,通过想象来给后者们赋予不同的能力……或者说神力,但有一个显而易见的规律,就是前者们一定比后者们“厉害”。
一旦产生叙事,这几个幼儿之间的争执就更多了,除了大家都偏爱的阿拉菩萨之外,关于其他的神谁更厉害、谁的地位更高,就难免产生分歧,这点倒是和人类小孩子没有区别,哪怕是看打斗类的动画,也要为角色武力值排名争个面红耳赤。不过对猿人幼儿而言,频繁的争论是一件好事,可以极大地促进它们语言的发展,这几个幼儿刚开始只会说很有限的若干猿语,现在它们已经发展和创造出更多的猿语,恐怕跟之前猿人们使用的语言已经大相径庭了。
它们叙事绘画中很常见的一个套路就是,比如雷火之神与巨灵神产生了冲突,相争不下时,阿拉菩萨赶来调停,令双方讲和——这倒未必是它们都喜欢这么画,而是这么画可以被所有人接受,在一定程度上省去了争执。
另一个套路就是以米奥为主题,引申到其他神,她似乎被定义为一个恶作剧之神,属于又菜又爱玩的那种,她能变化成各种动物,整天想捉弄其他神,一开始她总是稍有成功,然后得意洋洋,旋即就被其他神发现并惩罚她,这与真实的米奥极为相似,应该并非空穴来风,它们定然是远远见过米奥被其他人训斥或者挨揍的样子。
幼儿们米奥身上达成了一致——她就是最弱的那个神,不仅弱于形象鲜明的几个神,也弱于剩下的神,这固然令米奥极为气恼,但也赋予了她高得惊人的出场率,这两种套路相结合之后,就成了米奥的恶作剧引起其他神之间的冲突,阿拉菩萨调停,大家讲和之后把米奥惩罚一顿,然后米奥下次还敢。
幼儿们的叙事绘画最初也是一篇篇简短的独立故事,但不用想也知道,当它们开始叙事时,迟早会产生一部或者多部长篇叙事史诗,来奠定它们神话的体系和脉络,这只是时间问题,等它们长大了,绘画技法更加娴熟,就一定会有人尝试。
江禅机目睹了它们的木板墙壁被画了擦、擦了画,随着它们的长高,它们手臂能摸到的高度也越来越高,他看着它们的涂鸦逐渐向上延伸,将来会如教堂内部一样将绘画遍布穹顶,而新生的婴儿、幼儿,它们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穹顶上宏伟的叙事神话,神话将深深地烙印在它们脑海里伴随一生,由它们传承和发展。
相比于神话线,学院长和奥罗拉更关心它们科学线的发展,但这个东西想看出端倪,至少要以千年为单位,短时间内是没戏了。
更现实的是它们什么时候发明文字,这几个幼儿显然是知道它们的长辈们是有文字的,虽然它们没来得及学过,但它们知道文字是有用的东西,而且它们在基地里生活的这几个月,也不止一次见到过江禅机他们阅读和使用文字,比如伊芙拿来药品给它们服用时,药品包装盒上就是密密麻麻的文字,甚至药片本身也刻着零星的文字或者字母,这更令它们认识到文字的重要性。
江禅机停下了脚步,看到墙壁上最新的一副涂鸦,他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等再次仔细看了看,他震惊地意识到,它们已经发明了文字——蛇形的雷电、花朵状的火焰已经不再只与他的形象绑定,而是开始频繁出现在与他无关的神话叙事涂鸦里。
这,就是文字啊!最原始的象形文字!
意识到这点,他又倒回去把它们这一两周的最新涂鸦重新看了一遍,经过如同“大家来找茬”似的认真审视之后,他果然在不止一副涂鸦里找到了相同的元素,这些重复出现的固定元素,难道不就是文字么?
象形文字本来就是衍生于原始的绘画啊!
就连米奥也贡献了一个字——笑,一个口袋般的楔形圆框里,与顶部相连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