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禅机贪婪地吸掉最后一口氧气,貌似还能再吸,但周围的毒气已经蔓延过来了,颜色还很淡,只要吸到一点就会立即咳嗽,把肺里宝贵的氧气再咳出去,一旦开始咳嗽就停不下来。
他的死刑立即执行暂时变成了死缓,缓刑5分钟,不能再多,因为那片纯净的地下水已经在腾空过程中、在他的呼吸过程中与周围的砂石混合变成了泥浆,已经不可能再电解了,稍远处虽然有海洋,但头脑清醒过来的他记得海水只能电解出氯气,想速死倒是可以去电解。
说是5分钟,实际上第二次爆炸随时可能到来,说不定就在下一秒,他必须要尽快找到忆星然后脱身,至于如果忆星以为他死了,于是就自行离开了这种选项……他只能尽量不去想了,否则就只有选择一种舒服的死法,但死亡怎么会舒服呢?
直到这时,他才有机会看一眼周围的环境,看一眼正在解体的这颗行星,这番炼狱浮世绘般的景象真的是令他永世难忘:之前遍布大地的那些沟壑已经变成了一道道深达地心的切口,行星就像是一块被大卸八块的西瓜,所有的残骸都在向四面八方逸散,就像是中学地理课本里那张展示地球内部构造的图片一样,他一眼就能看穿地壳、地幔层、直至灼热的铁质内核,一股股的熔岩如同西瓜汁一样流淌蔓延……哪怕是他嫌弃的有毒空气,在没有足够引力束缚之后,也会很快逸散到外层空间里,那片海洋里的水有一半变成了泥浆,剩下的一半像是在空中飞行的果冻,颤巍巍的一边抖动一边分裂成更小块,海里奇形怪状的动物们,它们暴露在有毒空气中,挣扎着即将窒息的样子仿佛令他看到刚才的自己,大气层急速崩解的天空不再是橙色,显示出深邃的湛蓝。
怎么在极度的混乱中找到忆星,或者让她找到自己?最怕的就是两人彼此寻找却彼此错过。
“用电!”尤绮丝也不再指望他能自己想办法,直接指示道。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双手向上释放出明亮的电弧,能放多远放多远,左放一下、右放一下、前放一下、后放一下,同时缓慢向上飞,忆星应该还是在他的上方,只能寄望于她能看到闪电。
如果他是忆星,会怎么寻找呢?他试着代入忆星的角度,她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当遍寻无果之后……对!岩山!这是他们在这颗行星上唯一的地标,她有可能会回到岩山附近,在那里抱着一线希望等他。
岩山的目标就很大了,他加快速度往上飞,不一会儿就见到砂尘中那一大团阴影,同时也没有停止释放闪电。
砂尘中突然冲出一道凌厉的黑影,他下意识地以为是什么野兽,差一点就想防御了,好在他经过尤绮丝改造的眼睛非常敏锐,在及至近前时,才认出那是忆星,刚撤掉身前的念动力,她就如子弹一样冲过来当胸把他抱住了,力道之强,几乎把他肺里的空气挤出去。
不怪他没认出来,忆星已经变成一个出土的兵马俑,她尚且如此,他是什么样就可想而知了,大概就像是刚被从塌方的黑煤窑里救出来的矿工,若非知道这颗星球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类,他们断然不敢在这种情况下相认。
他能感觉到她的胸口在剧烈起伏,像是一边在哭一边在说什么,他听不到,多少能猜到她在说什么,无非就是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告诉她接下来还有更猛烈的爆炸,哭诉什么的还是等安全脱险了再说不迟,忆星可能以为暂时安全了,这是极为致命的误解,只是……他不能开口啊。
他双手伸入她的腋下,用力把她从胸前拉开,忍者面罩基本上也被砂尘糊满了,他双手放在面罩的两侧,给了她一两秒的反应时间,然后把面罩摘下来了。
嗯,她脸上除了泪痕之外,还是挺干净的,仿佛兵马俑的身体安了一颗美少女的脑袋,不过只要面罩一摘下,立刻就蒙上一层土。
显然,在他摘罩的过滤孔快堵塞了,她呼吸也很艰难。
他探头过去,将嘴巴贴近她的耳边,发现她的耳孔外侧也留有一道血痕,刚才的爆炸声应该把她也震聋了,也许她的情况更严重,她不一定及时张开了嘴巴,有可能耳膜被刺破。
但是……但是,他只能孤注一掷了,只能寄望于她体内的种蜂已经修复了她的耳膜,毕竟当初就是为了修复她的身体,才把种蜂放进她体内。
“走!”
他耗尽了肺内大部分气体,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孔吼出这个字,空气已经越来越稀薄,对声音的传导效率直线下降,他只能吼。
忆星听到了、听懂了,立即闭上眼睛,开始感应诺亚星、感应诺亚星上的浮空灯笼群体。
江禅机希望她能快一点儿,哪怕是只快一点儿也好,他帮不上她,但他也不能闲着,利用这最后的时间,他将手伸向岩山上的孔洞。
之前他收集的晶体早已遗失,忆星抱着他,他的双手是闲着的,他差点儿把命丢在这里,总不能白跑一趟。
一个、两个、就第三个黑石晶体即将投入他的怀抱时,尤绮丝喊道:“闭眼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