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
宋氏神色疲惫里,带着些许恶心。
柳长安小心翼翼跪坐在她身侧,一双杏核儿眼偷偷窥视着她,眸里神情有犟强,也有内疚。
片晌……
“夫人,您,您真生气了?”她小声。
宋氏一怔,回神看着她惴惴不安的小脸儿,不由叹声,“长安,你别怕,夫人没生气,就是气了,也跟你没关系。”
她伸手温柔的摸了摸小姑娘的青丝。
柔声道:“我就是,就是有点失望了。”
“我的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长子,我一直以为,哪怕他心高气傲,目下无尘,好歹应该是个端方君子,是个知礼知节的孩子,没想到他,他……”
“酒醉乱性到嫡亲二叔的通房身上,又欣然接受赠予!”
“叔侄同槽!”
宋氏顿声,脸色通红,几乎说不下去了。
柳长安见状,杏眼难过又心虚垂下去,口中嚅嚅道:“夫人,这个事其实,其实……”
怪我。
前世,就是这个时候,柳文柏会醉宿前院,还发疯般幸了个叫百果的丫头,据传,百果有亲事,无奈失身,做了柳文柏的通房,很快凋零在后宅。
所以,柳长安用刘草灯替了她。
叔侄同槽,是她背后算计的。
但这话,却不能对宋氏说……
柳长安咬唇,满心愧疚,“夫人,对不起。”
“长安,我的小姑娘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宋氏失笑,眼里带着淡淡忧愁和密密麻麻的自责,她道:“是我,我这个做母亲没有教好他。”
宋氏神情充满苦涩。
柳长安慌乱握住她的手,急声劝道:“夫人,怎么能怪你呢?世子爷刚出生,就被老国公抱走了……”
柳文柏是老国公养的,柳文瑞是柳国公教的,柳清如也是两岁起,被抱到莱老太太跟前。
宋氏的三个孩子,哪个都没养在她跟前,他们坏,是被柳家人教的,跟宋氏没关系!!
柳长安情急想替宋氏辩解。
“我是他娘啊!”宋氏苦笑着轻拍她的手,眼角有泪,“我生下他,就要教好他,是我没尽到责任。”
“可是……”
宋氏嫁进国公府,当月有了柳文柏,转年生柳文瑞,次年又生柳长安。
三年三个孩子,彻底拖垮了她的身体,孩子们成长的时候,她在竭尽全力的活下来。
她在床榻里躺了半年多,才能站起身,细细调养十几年,依然比旁人清瘦。
“不能怪你,夫人,真的,不能怪你!”柳长安哽咽着,杏眼流出泪来。
她看过养母生旺儿,生三喜,伺候过两回月子,她知道生产的痛,所以,就算她是在宋氏眼皮底下被莱姨娘调换走的,她也体谅宋氏,心疼宋氏。
做母亲太苦,太难了。
柳长安抽泣着替宋氏难过。
如果柳文柏真的不是她亲生,那宋氏就替仇人,替情敌养了两个孩子。
她要是知道的话,该有多痛苦啊。
“夫人~”
“好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宋氏笑着,温柔的替柳长安抹去眼泪,她道:“我这个做母亲的缺席那么久,是我的疏忽,可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文柏行为不端,我要让他扭过来。”
“文瑞也有些不妥,清如太跋扈了些,这都是毛病,要慢慢的改!”
宋氏深深吸气,眼神里揉杂着坚韧和柔和,似乎下定决心般。
柳长安杏眸哀伤。
“但是,长安,在他们没有改好之前,你不要接近他们,你是个女孩儿,要顾及名声。”
“清如,她脾气太差,你也不要一个人跟她独处。”
“你就好好在我的院子里,等你到了年纪,我给你找门好亲事,你嫁人生子,夫妻恩爱,平平安安的生活!”
宋氏语气惘然,又带着疼惜。
不知为何,她看见长安第一回,就觉得亲切,莫名的喜欢,那孩子又体贴温顺,越发让她觉得贴心。
宋氏忍不住替她打算未来,想看着她过的平安和乐,福寿绵绵。
“我,我知道,夫人,我都听你的。”
柳长安哽声,再也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把头靠进了宋氏怀里。
宋氏一怔,旋即,温暖的笑着,回抱了她。
——
柳长安回到后罩房后,把脸埋进被子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杏眸肿的像个桃儿似的,用帕子去擦都生疼,她的心里,却陡然升起万丈勇气。
她谨慎跟刘草灯接触着,缓缓调查着柳文柏,时间慢慢过去。
这一天,到了她休沐的时候,满身疲惫,她刚走到家门口时,突然,巷子深处,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男人,笔直向她走过来。
双眼直视她。
柳长安心里一惊,猛然想到那次虏人,她警惕后退,后背贴到大门上。
男人走到柳长安面前站住,高大身影把她全都笼罩住了,他缓缓伸出手……
柳长安瞳孔收缩,几乎想喊了。
“柳姑娘,我家小姐递来拜贴。”男人突然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