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近路、快马加鞭之下,俞纯等人终于赶到了怀洲。
但来到怀洲城下,看到被洪水冲得面目全非的建筑时,俞纯瞳孔还是一缩,回现实世界过了很长一段和平安稳的时间,乍一接触到这场景,她还是有些震惊与不适应的。
士兵们在搬运尸体,有泡得不成形的百姓,也有任务中撞到尖锐物失血过多死的士兵……看着,很是不忍。俞纯默默别过了脸。
大概是刚清理过街道,经过的士兵见到坐在马背上的俞纯等人时,还有些诧异。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沉重的疲惫,一个个看起来气色很差。
俞纯喉咙有些酸涩,下了马,林润上前找了个士兵询问情况。
距离那场暴动,原来已经过去三天了。
俞纯听完,很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孟阙也带着记忆穿回来了,才能提前防备,及时阻止了那场暴乱的发生。
但是——
“不,不好了,百姓闹事了!”
俞纯和林润带着支援的物资赶到时,驿站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你们!首辅大人都承诺过了,驰援的粮食已在运输的路上,怎么还要闹事?”阿成手放在腰间的佩刀上,看着门口骂骂咧咧的百姓,很是气恼。
一名杵着拐杖的老伯听了却是指着阿成哭骂:“呸!我们原本也很相信他,可他却将好粮食丢了都不给我们吃!我儿子那天晚上瞧见了,你们将粮仓里的好粮食偷偷烧了!”
他身后的青年满脸污痕,看着很是虚弱,立即附和:“乡亲们,我亲眼所见啊!他们不是人啊,不过是被水泡过的东西,他们不吃就算了,还不让咱们吃啊——我想抢,他们还不让……”
这对父子话音一落,周遭的百姓愤慨难遏——
“狗官!原来前面都是骗我们的!”
“狗官出来!将粮食给我们!狗官滚出来!别做缩头乌龟,快滚出来给个说法!”
“冲进去,将粮食抢了!”
阿成气得眼眶通红,声音嘶哑道:“你们还是人吗?我们来怀洲这么久,大家扪心自问,救人的时候大人带着我们冲在最前头,说缺粮,我们刚来时吃了那被泡过的粮食,好些兄弟因此病倒,有的至今还没清醒!
大人怕大家粮食不够吃,自己也是喝清水粥,将我们的粮食节省出来先紧着吃不上饭的灾民……你们以为大人是怕事躲起来了吗?他带着弟兄们没日没夜抗洪、泄洪,他病了!要不是起不来,他早就出去指挥大家做灾后重建了!”
病了?
原本被林润拦着,打算静观其变再做打算的俞纯,心都跟着提了提,直接推开短暂安静下来的人群,冲到最前面。
阿成见到俞纯时,很是吃惊:“夫人您怎么……”
俞纯朝他看了眼,先问:“你们大人没事吧?”
阿成看到她,直接跪下,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这名侍卫却抽噎着道:“夫人,大人他累倒了,我们找叙州借粮,去的人还没回来,这些人……”
“我都知道。”俞纯伸手将阿成扶起来,然后转身,看着这些百姓,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虽然生气,但她知道这么多天的灾难打击,吃不饱睡不好无家可归的百姓,心情浮躁,很容易被一点怀疑点燃愤怒。
他们不知道洪水泡过的食物会被严重污染,完全不能吃,他们只当官府有粮不给,宁可扔了,站在他们的认知上,自然会误解钦差队伍苛待他们。
不想孟阙好不容易处理了上一次的棘手问题,却又因为科学的处理方式有悖这个时代大众认知而引起新的纷乱。
果然,人的遗憾是不会消失的,填补了一个,就会出现新的另一个。
“诸位!”俞纯高声喊了一句,等大家注意力集中了,才继续道,“我们是从京城来驰援大家的,皇上心系百姓,孟首辅他亦不会漠视你们的苦难,只要有我们在,绝不会让大家饿着肚子——
你们想想,这洪水从四面八方冲来,它带了多少脏污?它经过粪池,冲过猪圈,甚至,还冲着坟墓死尸而来……这样的水泡过的食物,你们当真敢吃吗?是,大家觉得已经快要饿肚子了,哪还能挑食,但你们当中,之前有吃过吧,吃了后是不是也有不舒服的?
我来的路上听说首辅大人让太医给大家分发药包,大家当中有郎中的话可以打开瞧瞧,这药包中就是治这食了脏东西引起腹泻之症。有药包在,尚且抵御不了,若这些泡过污染过的食物发给你们,你们给家中老幼吃了……你们想想,他们会有怎样的后果?
孟首辅他身为朝廷命官,如若不是知道这些东西吃不得,岂敢这样明目张胆地丢弃粮食,引动民怨?悠悠众口难堵,他若是这么做了,你们告状到京城,皇上难道不会治罪?”
俞纯说了这么多,看底下的人从听到洪水从“粪池、死尸”而来时,就有人变了变脸色,显然是明白了过来。然后她说药包时,便听到底下有郎中附和,说的确如此。
“就,就算是这样,可我们快吃不上饭了,我们怎么办啊!”
“这天杀的大雨啊,我的孩子难怪会突发恶疾没了……原来是吃了洪水泡过的东西……老天爷啊,你好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