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畅安殿之后,澜依才将憋了一路的疑惑问了出来:
“娘娘何以如此笃定,曹答应会竭力说服华贵妃,促成此番布局?”
沈眉儿摆了摆手,暂时没有理会,她与曹琴默说了许久的话,又走了这好些路,甚是口干舌燥。
端起青花缠枝的茶盏,一气饮下半盏,润了润喉,方才悠悠地道:
“先前梁氏投毒,陷害我假孕,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曹答应谋划,多次失败已经失了华贵妃的看重。
如今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答应,不管是为了温宜的前程,还是她自己,都只能紧紧依附于年世兰的权势之下。
若没有年世兰的帮助,她和温宜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如今我为她搭了梯子,她怎会拒绝呢?
就算对我再有戒心,此事是针对甄嬛,对华贵妃和曹答应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澜依闻言,不禁心生敬佩,叹道:
“奴婢跟随娘娘已逾一年,娘娘对人心的洞察与把握,实在叫奴婢钦服。”
沈眉儿神色淡然:
“人心?那是最难猜度的。
在这后宫里,要想升,必须猜得中皇上的心思;但要想活的好,就必须猜得中后宫其他女人的心思。”
......
夏历的四月上巳,因为是两个主位的晋封礼,更是有不常立的贵妃之位,声势比之往常尤为奢华庄重,内务府一众宫人也忙的不可开交。
随着华贵妃和敬妃的晋封大礼结束,宫中随后又举行了盛大的祓禊仪式。
华贵妃以欢庆娱乐,祈福免灾之由,邀请皇上和宫中众妃在御花园小聚,又在流觞亭备上了临水宴饮。
妃嫔们坐在清溪河渠两旁,将盛了鹤年贡酒的觞放在溪中,由上游浮水徐徐而下。
经过弯弯曲曲的溪流,觞在谁的面前打转或停下,谁就得即兴赋诗并饮酒。
意为除去灾祸不吉。
其实曲水流觞本的传统非常古老,《续齐谐记》有记载:“昔周公卜城洛邑,因流水以泛酒,故逸诗云‘羽觞随流波’”。
临流而弹,竹涧焚香,登峰远眺,坐看云起。
松亭试泉,曲水流觞,烟波钓叟,蓬窗高卧。
本就是文人墨客诗酒唱酬,畅谈风月的一种雅事。
此次,更有雍正亲自作陪,众人自然乐得捧场。
除却吉贵人有孕不宜饮酒,以及皇后和端妃没有出席外,其余人都在这次的宴席之上。
雍正为附庸风雅,特意唤来宫中画师作画。
众人或举杯畅饮,或低头沉吟,或援笔而书。
在惠风和畅、茂林修竹之间,画师将形态各异的妃嫔与皇帝作于一幅长卷之上,颇有旷达萧散之意境。
酒兴过半,甄嬛感觉胸口闷闷地不舒服,本欲告退。但雍正兴致勃然大发,她不想扫了皇上的兴。
华贵妃便安排她去一旁的松鹤堂歇息。
沈眉儿对浣碧使了个眼色,浣碧心领神会,悄悄离了甄嬛。
雍正又陪着众人玩了两轮,将魏晋名士洒笑山林的洒脱与不羁,表现得淋漓尽致。
刘答应更是起了诗兴,挥笔写下风流佳句:
“拂晓相逢花弄口。酒觞盛情何休走?小院绿熊铺褥厚,玉梅花下交三九。
招入绣屏闲写久,斜送横波皆默否?袖里任郎沾宝兽,雕龙手压梅花手。”
转眼间,雍正便有些醉意朦胧,突然在席间看不到甄嬛,便打发了苏培盛去寻。
苏培盛刚离开,曹答应在一旁故作醉眼惺忪之态,对着皇上随手一指:
“仿佛看见往松涧堂去了。”
雍正嘴角勾起一抹随意的笑意,起身说道:
“朕去看看。”
言罢,他便离开了宴席。顺着松涧堂的方向亲自去找她的莞贵人去了。
皇上离席后,华贵妃立刻吩咐宫女们呈上各式瓜果糕点,和醒酒的茶。
众妃嫔们稍作休息,吹吹风醒着微醺的面庞,聊着宫中的趣事和从别处听来的闲谈,笑语依然不绝于耳。
约莫半个时辰后,苏培盛引领着甄嬛回到了宴席。却没见皇上的身影,不觉皱了皱眉。
齐妃好奇地问道:
“本宫说怎么半天不见莞贵人,怎的去了这么久?”
甄嬛微笑回应:
“方才略感胸闷,便在松鹤堂小睡了一会儿,苏公公来时,嫔妾又换了身衣裳,故而有些耽搁了。”
淳常在闻言,面露诧异:
“莞姐姐没碰到皇上吗?皇上刚才去寻你了呢。”
苏培盛眉头一皱,询问着:
“淳小主,可知皇上往哪个方向去了?”
淳常在回道:
“瞧着像是去了松涧堂。”
松涧堂和莞贵人所去的松鹤堂,只有一字之差,苏培盛只以为皇上听岔了路,走错了地方。
赶忙匆匆往松涧堂处过去。
这一去便又过了半个时辰,然而皇上却再也没有回到席上,只有小夏子来报,说皇上酒醉,苏公公先行送皇上回养心殿了。
但小夏子到底还是年纪小,不如他师傅有城府,神色中有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