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色的纳纱窗轻轻滤过霞光,宛如一泓清水洒落室内,紫檀木座上镶嵌着掐丝珐琅的兽耳香炉中,几缕淡雅的轻烟袅袅升起。
那是殊沙华香独有的沉静与幽雅,在空气中缓缓弥漫。
富察仪欣笑嗔了一句:
“新人旧人,哪能这般轻易左右逢源呢?
夏妹妹连往日不常点的佛香都燃上了,可别一时冲动,把这瑶花堂变成了小佛堂,那样皇上可就更不乐意踏足此地了。”
夏冬春瞥了一眼,口中不屑道:
“我是瞧这香金贵,味道又好才点的,管它什么佛不佛的,我可不信这些。
皇上不来也就罢了,只要有姐姐们相伴,我就心满意足了。”
霞光稀薄,光影斑驳中,沈眉儿微微垂首,一头如瀑黑发倾泻而下,侧影柔美动人:
“左右也不是失宠,皇上一时新鲜过后,总还是会来的。”
敬妃心平气和,温柔地拍着怀中熟睡的弘昕,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脸上洋溢着微笑:
“夏妹妹你能如此看得开,真是太好了。
从前我总觉得宫中寂寞,盼着皇上能多来坐坐。如今有了昕儿,这日子倒是好打发多了,皇上来与不来,也都不那么重要了。”
夏冬春眼中闪过一丝憧憬,轻叹道:
“时间嘛,总是要打发的。我不羡慕那些恩宠,只盼这辈子能和姐姐们一样,有个孩子陪伴在侧。
不论是阿哥还是公主,都好。”
就在这时,延禧宫西侧的方向突然喧闹起来,远远地传来阵阵喜乐之声。
沈眉儿侧耳倾听片刻,疑惑道:
“这是什么声音?”
富察仪欣也好奇地扶着窗棂,静静聆听,脸上带着笑意:
“不清楚呢,这会子难道又有什么喜事不成?”
夏冬春伸手招来侍女蕊儿:
“你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片刻之后,蕊儿回来禀报:“是漱琼堂的璟常在有孕了。”
夏冬春闻言,手中篦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望向窗外,轻轻“哦”了一声:
“她倒真是个有福气的人,正得宠的时候又有了身孕,以后的前程可是无可限量啊。”
她刚刚才提了羡慕孩子,璟常在怀孕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瑶花堂内的宫女们察言观色,见自家贵人心情不佳,一时都不敢随意搭话。
她们悄无声息地端上几碟精致的点心:
桂花茶饼香气扑鼻,鲜花藤萝糕色彩缤纷,一锭雪茶酥洁白如雪,脆蜜馃酥脆可口,蜂蜜雪梨菊花糕清甜软糯。
还有两盏冰镇梅子汤,皆是众人平日里所钟爱。
沈眉儿随意拣了几样爱吃的,边吃边宽慰夏冬春: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平日里还是要多留意身体。”
说罢,她略一沉思,又吩咐采月道:
“璟常在那边怀孕了,又如此热闹,咱们不能视而不见。
你把上次皇上赐的‘送子观音’玉雕拿去送给她,也算是咱们的一份心意。”
夏冬春闻言,撇了撇嘴:“我可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她。”
随后不以为意地指了指手边的桂花兰膏,对蕊儿吩咐道:
“你就把这个给璟常在装上几瓶送过去吧,也算是我和她同住一宫的贺礼了。”
蕊儿领命而去。
几人又劝慰了夏冬春一番,便各自告辞离去。
半月之后的一日,沈眉儿漫不经心地倚在轩窗旁,手指轻轻拨弄着古琴的七弦,目光穿过窗棂,落在院子里澜芷领着宫女们忙碌的身影上。
她们正忙着准备些可口的吃食,一派温馨宁静。
突然,采星轻声呼唤:“娘娘。”
沈眉儿步出室外,疑惑地问道:“何事?”
采星紧锁眉头,神色凝重:
“璟常在午后一直腹痛难忍,闹腾了许久,结果小产了。”
“小产?”
沈眉儿闻言一惊,眉头微扬。
“是的。”采星答道,“金氏真是没福气,才两个月的孩子就没了。太医怀疑是药物所致,皇上听后大为震怒,已经下令严查此事。”
“确实应该严查。”沈眉儿边说边用清水净手。
“可是……”
采星欲言又止,黄昏的暮色悄然落在她的面庞上,平添了几分忧虑。
她的话尚未说完,剪秋已从殿外而入,禀报道:
“皇后娘娘请惠妃娘娘前往漱琼堂一趟。”
沈眉儿心中并不知是何关节起了风波,然而一时也想不出缘由,照旧是备下翟舆,梳洗后带着采月等人前往。
到了延禧宫,敬妃,吉嫔,祺贵人,及同宫的夏冬春,安陵容已然在场。
夏冬春正跪在地上喊着冤,敬妃和富察仪欣也有些焦急的样子。
沈眉儿有些不解,但也隐隐察觉到不是什么好事了。
只怕这一局是冲着自己来的。
于是请安之后,默默站在一旁,也不多问不多说,先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屋内气氛沉闷,仿佛是深秋季节黄昏时分特有的压抑之感,紧紧笼罩在每个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