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已是巳时一刻,外头暑气强盛,如烈火般炙烤着地砖。
沈眉儿立刻吩咐宫女放下门窗上挂着的海风藤细帘,又命人解开重重纱帷上镶嵌的金帐钩。
随着通梁垂下的雪色纱帷缓缓舒落,仿佛有千层花瓣在空中翩翩起舞,层层叠叠地隔绝了外面刺眼的阳光。
整个畅安殿瞬间变得寂静无声,宛如一潭深邃的静水。
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内燃着清雅的百和香,氤氲的淡烟在空中悠然飘散,轻轻铺在半透明的纱帷之上,袅袅婷婷,让人仿佛置身于瑶台仙境之中。
这样的时光,不在自己宫殿中午睡小憩,跑去景仁宫,和皇后说嘴有什么乐子。
待到沈眉儿午睡醒来,宫女便来禀报,说皇上派了苏培盛来传话,晚间要来畅安殿,让她提前准备。
今日是甄嬛回宫的次日,沈眉儿本以为雍正会紧着去永寿宫探望,没想到他竟然要来永和宫,这让她心中不禁有些惊讶。
但惊讶归惊讶,她还是按照往日的规矩,备下了雍正喜欢的膳食。
约莫申时三刻,雍正终于驾到。
沈眉儿亲自端上一碗冰镇的绿豆百合汤,笑盈盈地递给他,口中打趣道:
“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臣妾这儿了?熹嫔甫回宫,皇上可别冷落了。”
雍正接过汤碗,仰头一饮而尽,笑道:
“属你嘴上最不饶人。”
说完,他拉着沈眉儿的手,让她在身旁坐下,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朕今日过来,是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沈眉儿见皇帝如此郑重其事,也收起了脸上的调笑之意,认真地点了点头,倾听雍正接下来要说的话。
“弘暄今年已经五岁了。”
雍正缓缓说道:
“若是今日早朝大臣们没有提及此事,朕差点就疏忽了。你也好好琢磨着,给弘暄选一位合适的师傅。”
按照大清的仪制,皇子五岁确实是该去尚书房读书的年纪。
只是她一直拖着此事,私心里更希望由自己来教导弘暄的学前教育。
然而她也清楚自己的学识有限,无法与那些饱学之士相提并论。
但那些翰林院的侍讲学士们虽然才学渊博,但大多古板守旧、不懂变通。
更何况她一直在潜移默化中给弘暄灌输了许多现代的知识和观念,这些在那起子大臣看来无疑是离经叛道的。
因此沈眉儿心中十分犹豫,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雍正接下来提出的人选更是让她大为震惊和愤怒。
“熹嫔的父亲如何?”
雍正说道:“甄远道曾任大理寺卿和吏部尚书之职,如今虽然年迈,但用来教导阿哥皇子还是足够的。”
沈眉儿闻言急忙反驳道:
“甄远道乃是因为结党营私、首鼠两端而被贬谪的罪臣!他如何有资格成为皇子之师?”
雍正轻轻叹息一声,沉吟着道:
“往事种种,或许真是朕多疑了。
熹嫔给朕看了诸多证据,确系错怪了甄家。如今朕已将甄家接回京城,自是想好好补偿一番。”
“皇上若真想补偿甄家,又何须拿暄儿去做人情?”
沈眉儿的话语毫不客气,让雍正面上掠过一抹讪然。她继续说道:
“皇上若有意给甄远道个官职,翰林院修撰或编修便是个不错的选择。
再者,熹嫔有孕在身荣耀回宫,未必不能为皇上再添一位小阿哥。
届时让甄远道这外祖来教导熹嫔的孩子,岂不更为顺理成章?”
雍正闻言颔首,觉得此言甚是有理,便问道:
“那眉儿可有合适的人选来教导暄儿?”
沈眉儿略作思索,道:
“臣妾久居深宫,对朝堂上的渊博之士所知甚少。此事还需皇上拿到朝上议一议。
只是有一点,暄儿的师傅须得是学问精深且身怀气节之人。”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弘暄稚嫩的声音:
“额娘。”
沈眉儿忙起身开门,只见澜芷牵着弘暄站在门外。
弘暄进门后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给皇阿玛请安,给额娘请安。”
沈眉儿扶起弘暄,怜爱地替他整理着头发:
“怎么不在殿里好好休息?”
弘暄眨巴着眼睛,说道:
“额娘,儿子今日练字有些累了,想听额娘再给儿臣讲讲《孝经》的故事。”
沈眉儿看向雍正,眼中带着几分为难。
雍正却不以为意,轻抚着弘暄的小脑袋,笑道:
“暄儿这么喜欢听额娘讲故事?那也让额娘给皇阿玛讲一讲,好不好?”
弘暄用力地点了点头,一脸幸福地拉着雍正的手。
沈眉儿宠溺地一笑,道:
“好,额娘今天给你讲广要道章第十二的故事。”
她缓缓开口,声音柔和而清晰:
“子曰:‘教民亲爱,莫善于孝。教民礼顺,莫善于悌。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
礼者,敬而已矣。故敬其父,则子悦;敬其兄,则弟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