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暮色四合,雍正在未央殿设宴款待后妃,共赏珊瑚,同时为熹妃甄嬛安胎祈福。
作为东道主的甄嬛,自然盛装出席。
她身着一袭瑶红色攒心海棠吉服,层层叠叠,远山眉黛如水墨轻烟,眼眸明亮如醉,眉心中一点金箔剪成的海棠花钿,缀着赤红宝石,闪耀夺目。
如此装扮之下,她面上的虚弱之色被完全掩盖,只余下无尽的娇艳与华贵。
庭院中秋菊盛开,青松与红枫相映成趣,与宫灯辉映,晕染出一片花团锦簇的风姿。比之的御花园的春日更添几分动人心弦的魅力。
一众妃嫔围绕着珊瑚,纷纷品头论足,赞不绝口。
片刻后,宝华殿法师的平安符送到了,春岚又端来安胎药,叫熹妃先饮下。
沈眉儿和敬贵妃则先前一步进到未央殿的寝宫中替甄嬛系上了福袋。
敬贵妃还待逗留片刻,等着皇后和熹妃进来,沈眉儿已经伸手把她拉了出去,这个时候该躲还是要躲的,把主战场留给甄嬛一个人发挥即可。
这一晚的永寿宫十分的混乱。
在皇后和甄嬛进入大殿不久,皇后惊惶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众人跟着雍正进去殿内一看,只见甄嬛已经歪倒在地砖之上,一滩血水从她的下身流出,将团龙凤狮子花卉纹织的地毯晕染成一地斑驳。
卫临匆匆赶来为甄嬛施针,还是未能保住这个孩子,不幸小产了。
不等雍正在这悲伤的情绪中沉浸太久,甄嬛已然醒转,她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控诉皇后不满她和僖嫔的圣宠,将怒气发在了她的身上。
这个孩子是因为皇后的推搡才不慎没的。
雍正又惊又怒,怀疑的目光当即落在了皇后脸上。
当时寝殿中,只有皇后和熹妃两人,对于甄嬛的指控宜修虽然慌乱,但仍然极力自辩。
“熹妃歹毒,拉住臣妾的手胡搅蛮缠,臣妾用力推开才甩开她的手,并未推她。”
说出来自己的一点过失,能让人更容易相信她。总好过百口莫辩。
“熹妃有什么理由要舍了这一胎来害您?”端妃站出来道,“害了您,对她有什么好处呢?现有惠贵妃和敬贵妃在前,熹妃怎么会为别人作嫁衣裳呢?”
“皇上!”宜修紧握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狰狞泛白。
“臣妾有一言,不得不进。”
皇后霍然抬头,语意森森:
“唐高宗年间,昭仪武媚娘得宠。为除王皇后,武媚娘亲手扼杀尚在襁褓中的女婴然后离去。
随后王皇后到来望孩子,却未发现女婴已死便离开。
武媚娘向唐高宗哭诉女儿被王皇后扼死,当时女婴身边只有王皇后一人。
王皇后百口莫辩,终于被废。
臣妾今日情状,恰如当年王皇后!”
雍正闻言,面色虽然还是冰冷,却明显有了些许迟疑。
随后便是胧月公主的表演了,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打破死寂的沉默。死死抓住端妃的裙角,哭喊着道:
“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宜修还以为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忙让胧月把她看到的事实说出来。
可胧月哽咽的话语一出,顿时叫她如同坠入数九寒天的十丈冰洞之中。
“皇额娘她推了熹娘娘,推了熹娘娘。”
如今人证也有了,宜修犹在挣扎,指着床榻上的甄嬛怒斥道:
“是不是你教她这么说的?”
又转身指到身后的端妃面前,激动之下,手指差点戳到端妃的鼻孔之中,吓得端妃往后躲了一步,摔坐在地上。
见自己额娘狼狈,又是惹得胧月一阵大哭。
雍正怒不可遏:
“胧月才六岁,她能撒谎吗?”
确实,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因为他们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们会捏造出一个完全没有发生的事件,并将这件事说的头头是道。
而且若真要查下去,那甄嬛喝下去的安胎药可是明晃晃的证据啊。
虽然药方和真正喝下去的,未必是一回事,但这件事可经不住太医院的详查啊。
不过沈眉儿此刻可不打算追究这个。
雍正的眉心紧锁,眼眸中暗沉如渊,怒气冲冲地斥道:
“皇后,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宜修面色惨白如纸,声音颤抖:
“臣妾早已说过,此事臣妾就如同那王皇后一般,坠入陷阱之中,百口莫辩啊!”
“荒谬!”雍正的太阳穴上青筋暴突,显示着他难以平息的怒火。
“你以为朕是那容易被人蒙蔽的唐高宗?还是说你心中早已将熹妃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皇后猛地跪倒在地,声音凄厉:
“臣妾可以向着先皇后发誓!向着乌拉那拉氏先祖发誓,此番臣妾并未做过伤害熹妃腹中胎儿之事。”
此番没做过,不代表从前没做过。
雍正自然能听得出来皇后誓言中给自己留下的余地,他转过身,留给皇后一个冰凉的背脊,冷然道:
“这样的誓言,你还是留着去跟太后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