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一波折的大战,他回头复盘,也是提心吊胆,捏一把汗。 能够在北原十万大军压境的必败窘境中觅得一线,反败为胜,这简直是不可能的……若放在别的地方,只怕都不会有获胜的可能。 因为别处,未必有夏州薛放强悍的抵抗之力,未必有定北城俞星臣杨仪等不顾生死的诱敌出动,也不会有牧东林穆不弃此后的千里驰远直追而上。 还有……那些不顾风雪连夜出城救援的定北城男女老幼。 是这万众一心的种种,才造就了这场不可能的战事的大胜。 如果说能让杨仪听话的人,大概隋子云比薛放还管用。 隋子云对杨仪道:“我明日就要离开了,你且让我守他一会儿,你去歇息。我不想在我临走的时候,你的脸色还是这么难看。” 杨仪果真答应了。 在她去后,隋子云转头看着榻上的薛放,面上温和的笑意逐渐卸下,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看了看他被裹着的双手,身上各处如打了补丁似的大大小小的伤,以及他的腿上…… 隋子云忍不住又重重叹了声。 “叫我说什么好。”他喃喃自语,“一个两个的都不叫人省心。” 当着杨仪的面,隋子云轻描淡写,此刻看着薛放,眼圈却也红了起来。 可又能说什么?正如他自己所说,上阵杀敌本就是武将的事,既然上阵,便会有死伤,便有马革裹尸的打算。 但是……望着薛放的样子,隋子云的心难受的像是被无数只脚踩着,他没法想象杨仪的心情,事实上隋子云倒是佩服起杨仪来了,守着这样的薛放,她居然能够撑下来! 隋子云当然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女子,虽看似柔弱,实则坚韧无比,内心强悍,纵然遭逢非人的苦难,亦一身傲骨不肯毁折。 他总觉着这世道该对女子温柔些,但偏偏适得其反。 风刀霜剑严相逼。 “十七,”隋子云不敢去碰薛放的手,而只是轻轻地抚过他手腕上尚且完好的一处肌肤:“你何其幸运,找到了她……但你一定要珍惜这种运气,你一定要好起来,否则我可是……” 他居然有点说不下去。 隋子云红着双眸,埋头沉默,只是静静地安守着薛放。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听见薛放道:“她不、她不是……” 隋子云一惊。 他忙抬头看向薛放,震惊,这小子居然有了反应、是醒了吗? “十七,十七!”隋子云惊喜之下,连唤了数声。 薛放却又安静下来。 隋子云犹豫片刻,正欲让人去叫杨仪来给他看看,却听薛放又道:“她不是俞侍郎的……” 这一句话很轻,隋子云却听了个正着。 他那声叫人来的话已经冲到嘴边儿,却又急忙打住了。 隋子云扭头,惊愕地看着薛放。 咽了口唾沫,隋子云起身靠近他:“十七,你……在说什么?” 薛放有些起皮的唇动了动:“她不是、俞侍郎的……夫人……不是……不……” 隋子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强行按捺,问道:“谁是俞侍郎?” 如果说姓俞的人,他当然熟悉。 但俞星臣可没做过什么“侍郎”。 可偏偏隋子云确信自己没听错,何其诡异。 “俞……”薛放皱皱眉,喃喃道:“可恶,可恶……” 就算是昏迷不醒,他依旧不改那种霸道,有些愤愤,仿佛在那莫名的梦境中正跟人争斗打架。 隋子云不知该多叫几声,还是该当机立断去把杨仪找来。 兵备司前厅,穆不弃找到俞星臣,说起自己想要离开定北城回威远的事。 正在这时,城门官派人来报信,说是一队北原人来到。 两人对视了眼,俞星臣问:“可说了来意?” 北原人的来意很清楚,是为了“议和”。 这个倒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俞星臣又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原来这次来的,是他们都熟悉的熟人——胥烈。 俞星臣得知后,倒是佩服胥烈的胆量,两国才经历一场大战,北原又是落败方,他居然就敢堂而皇之地来定北城议和了。 胥烈显然是算准了大周也不会再继续打下去。 俞星臣命开城门,请使者进内。 穆不弃道:“议和,他们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招。” 俞星臣道:“也不过是见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