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甯因为有身孕的缘故, 只在杨登的灵柩刚回来的两天,回杨家守过灵。 顾莜便是在第三天出了事。 虽然被救了回来,但顾莜的情形不算很好, 几个太医轮番诊看,很不容乐观。 杨甯守着自己的母亲。 望着顾莜额头上缠着的厚厚的细麻布,显得她的脸格外小了, 寡淡的眉眼,苍白的肤色, 跟之前那艳光四射不可一世的女子, 简直判若两人。 原本, 杨甯还以为顾莜已经“走了出来”。 直到顾莜自戕,杨甯回顾之前种种,蓦然醒悟。 原来……母亲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 从顾莜告诉她杨登出了事、所说的话, 到顾莜不辞辛苦地给未出生的孩子缝衣裳,种种叮嘱,温馨相处……杨甯就觉着顾莜的反应有些太过平静, 但她想不到她居然会决绝到这种地步。 杨甯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堵着。 当时在听说顾莜出事后, 杨甯并没有很惊慌, 甚至没有流多少泪,她满心都是那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该来的终究会来。 此时此刻,杨甯看着面前的母亲,她觉着可笑。 顾莜这一辈子, 都活在“杨登”两个字上, 为嫁给杨登,受了多少冷眼嘲笑,各种磋磨, 她依旧九死不悔。 就算被杨登“薄待”,但只要他哄一哄,她就会满足。 甚至于最后自寻死路,也都是因为杨登。 杨甯觉着这样的女子太过可笑可怜了,但同时她又不能否认,顾莜活的,随心所欲。 顾莜要喜欢一个人,便倾尽全力的去喜欢,这点儿,是杨甯望尘莫及的。 目光在顾莜的面上慢慢地掠过。 杨甯心想:为什么会这样。 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这辈子,虽说自己并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但一步步走来,却如此坎坷,喜欢的人一再错过,本来以为认命也就罢了,现在,竟闹到父母几乎双亡的地步! 就算是在前世,顾莜至少一直都风风光光的,直到最后那猝不及防的株连之罪降下。 没想到这一世,竟然更惨上百倍。 “呵……”杨甯不由轻笑。 这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呢,还是…… 她现在已经想不明白了,脑中一片混沌。 甚至觉着,假如还有更大的不幸,那就让它出现吧,她现在很希望能够…… 一了百了。 也许,就如同前世一般,痛快死在薛放的手上,然后…… 假如能够再重来一次……她真盼着、也许还有这种机会。 反正她如今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就算真的一了百了,那似乎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反而更好。 身后的宫女们听见她的轻笑,悄然对视了眼,不晓得侧妃为何如此反常。 但谁也不敢出声。 在顾家出事之后,顾瑞河被从顺天府放了出来。 是宣王殿下的旨意,让顾瑞河暂时重新执掌漕司,毕竟漕运至关重要,调别人来掌管,未必如他一样得心应手,四面八方的那些人也肯听命。 听说了顾莜出事后,顾瑞河立刻来探望。 看到杨甯灰白的脸色,顾瑞河有些惊心,先看过顾莜,又看向杨甯。 他想安慰杨甯,但那些话说出来毫无分量。 两个人面面相觑,各自无言。 最后,还是杨甯先开了口,她道:“皇上其实早就盯上了顾家,迟早晚是要动手的。” 顾瑞河一惊,没想到她竟在这时候说起此事。 杨甯道:“母亲曾经跟我说,让我照看着顾家,假如舅舅不自己作死,倒是未尝不可,谁知他的胆子竟那么大了。” 顾瑞河听她提起顾朝宗,低头道:“现在整个顾家都被清理干净了,只怕我也……迟早晚的。” 杨甯摇头道:“你跟他们不一样,皇上自然知道,不然也不会让你来暂理漕司了。” 顾瑞河呵了声:“这又算什么呢。我虽说并不很喜欢那个家,但到底是顾家的人。倒不如跟众人一起,反而痛快。” 杨甯看向他,默默道:“若你这样想,就辜负霜尺一片心意了。” 顾瑞河愕然:“你说什么?” 杨甯道:“你真以为她是为了去报仇,才上顾家门的?表哥,好好想想吧。” 顾瑞河目光闪烁,双手握拳,半晌才语声艰涩地说道:“难道她是想要让父亲……可……”欲言又止,顾瑞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