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便摆在地上,这幅场景任是谁看了也得心头一股寒气儿。
此时薛放突然又想,得亏没叫杨仪跟着。
靠近门口的一具尸首,是大少爷康逢春房内的小厮。
这小厮前胸跟后心、背部都有刺伤,据仵作记录,该是在地上爬了一段后气绝。
小厮旁边是康逢春的尸首,康家大公子身体赤/裸,原来发现他的时候是在浴桶中,被一桶血水浸泡。
他的致命伤有些古怪,竟在下/体,把那处切的鲜血淋漓。
周高南小声:“你说这下手的人是不是个疯子?怎么冲这个地方下手。”
薛放忙把那盖布放下:“谁知道,许是嫉妒比他大?”
周高南噗地笑了,又赶忙敛笑,向着周围的尸首致歉:“得罪得罪。”
康逢春旁边,是大太太,也就是他的生母,被乱刀刺中脖颈跟下半张脸,舌头都给削去了半边,披头散发,简直鬼怪现世。
大小姐康夏,致命伤是在背上,应该是在逃跑的时候被逮到,但除了这些外,她的脸上竟也有几道奇怪的伤痕,薛放特意看了看,不像是刀痕,却有点像是……抓痕。
其他两个丫鬟跟那妾室,都是被割断了喉咙。
薛放边看便皱眉:“连我这样的人,都觉着这凶手实在非同凡响。”
周高南道:“谁说不是,所以当我看到那墙壁上的血字跟康知县的断指、又听了那看门老头子的什么恶鬼索命,我几乎也都……”
他摇摇头,指着旁边一具尸首:“你不要急着笑话,我也不是只因胆寒而已,这些人被杀死还可以解释,但是这二小姐康宁,她居然是自缢身亡,再加上大小姐脸上那莫名的抓痕,以及康知县的题字,这不是很诡异么?”
他说着叹气:“本以为是段家的人行凶,没想到又白忙一场,我倒是宁肯相信恶鬼之说了。而且,那俞大人还口口声声地跟我说,康大人写那血字的时候,是很、很高兴很快意的,你说这不是疯了么?”
薛放去看康昙。
康知县的致命伤在心口,浑身上下除了这一处,就只有双手腕跟掌心的血痕,以及那露出白骨的断折的右手了。
“他留的那首诗,怎么念来着?”薛放问。
周高南转头看身后,侯队正赶忙翻了翻手中的卷册:“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
他一口本地的土味官话,把这首王维的名句念得奇奇怪怪。
薛放把这些尸首都看过了,站在门口环顾众尸,隐隐觉着十分违和。
刺伤,抓伤,割喉,自缢……还有那墙壁上的血字。
这真的太怪了。
“走吧。”周高南招呼他:“时候不早了,也不能在这儿呆太长,阴气太重。”
薛放同他到了门口,忽然一顿,竟又返回到康逢春的尸首旁。
他举手把下半截的盖布掀起来。
周高南吃惊:“怎么还看那个?”
薛放盯着那处的零碎看了会儿,才又将布盖上。
周高南奇怪地看他:“你总不会是去看到底是大是小吧?”
“再胡说,”薛放道:“你小心他晚上找你。”
周高南忙闭口不言,回头向着停尸房方向连连作揖。
“听说康家还有个小的活着?”
“是,可也没什么用处,被吓傻了,整天呆呆的不言语。”
“如今在哪儿?”
“我看康知县怪可怜,这孩子一时无处去,就先留在我家里了。”
“那个受伤的呢?”
周高南皱眉:“二公子的情形不妙了,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就这两天的功夫了。要他开口只怕都难。”
说到这里,周高南忽然饶有兴趣般问:“对了,那位杨易杨先生到底为何不曾同行?”
薛放道:“你跟姓俞的一样,好好地怎么又提他了?”
周高南道:“我还以为你会带他一块儿过来。”
“笑话,我跟他还没到那形影不离难舍难分的地步。再说,我来还不够么?”
周高南目光往远处瞄了瞄,微笑:“我就是说多多益善么,一个能救人,一个能拿人。”
薛放道:“你以为是买东西啊,多多益善……”
“该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少胡说!又不是小孩儿,闹什么别扭,”薛放显然不愿意说这些:“行了,我得去趟县衙。”
周高南迟疑:“我陪你去?”
“你自忙去。”薛放头也不回地挥手:“我又不是俞星臣。”
周高南嗤地笑了:“别耽搁太久,中午记得家去吃饭。”
薛放已经上马去了。
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
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