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斗笠低垂的人是黎渊, 他拧眉望着杨仪失魂落魄的样子,却没有停车。
匆匆赶回茅草屋,才刚停下, 就听到里头黑婆子跟妇人低低说话的声音, 听得出她们很高兴,而在大人的说话声中, 又夹杂着小婴儿时不时地哭叫跟呢喃。
黎渊意外且震惊。
原本他见杨仪那样的反应,还以为已经无力回天,所以并未管她, 只先回来看情形。
谁知竟似无事。
正那黑婆子走出来东张西望,一眼看见他, 忙跑上前指指点点,又指着前头大路,显然是跟他报喜,又问杨仪的事。
黎渊把买回来的药连同一包银子塞给那黑婆子, 跳上马车, 调转车头而去。
黑婆子在后叫了几声,黎渊丝毫未停, 这老妇人面色复杂地抱着药跟银子入内去了。
杨仪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眼前灯火恍惚, 令她有种难辨真假的感觉。
本能地,她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总是免不了这一丝的牵绊。
然后杨仪终于想起来白天的种种,那黑胖婆子, 那才诞生的婴儿, 那望着婴儿面上带着欣慰笑容的产妇。
可她失去了所有,什么也没有。
慢慢坐起身,她发现自己竟睡在一块破木板上, 还没细看,就又嗅到一股血腥气。
杨仪定睛看去,才看见在面前的地上生着一堆火,黎渊盘膝而坐,他的一侧衣袖被撕下,微黑的血液从手臂上流下。
杨仪猛地坐直了。
“你受伤了。”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但是看见黎渊的伤,她还是情不自禁地盯了过去,忽然惊道:“被什么所伤,怎么是中毒的症状。”
黎渊道:“先前……被乌山公追上,不妨中了他的暗算。”
杨仪下地,忽然一阵晕眩,她扶了扶额头,走到黎渊身旁:“我看看。”
黎渊将手一挡:“不用,你既然醒了,便走吧。这里有些银子,你出去往东走二里地便有镇子,另雇一辆车往南,便是云阳……听说薛十七郎四处派人在找你……”
杨仪看看门口,却并没走开:“你中毒了,若不尽快处置会有性命之忧。”
“我已经处理过了,只是乌山公的毒太过厉害……”他没有说完,话锋一转:“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乌山公追踪的本事不俗,等他找到这里,想走也来不及。”
他说着把袖子往下一拉,欲遮住伤口。
杨仪却已看清了他的伤,却见上头有两道新鲜的十字划痕,显然是便于挤出毒血,从伤口旁边的痕迹可以看出,还覆过药,可如今这伤口所流的血还带黑色,可见无效。
“你先前为何会受伤?”
之前黎渊在路上从乌山公手中救她脱险,那身法是极出色的,杨仪觉着以黎渊之能,就算打不过乌山公,逃走也是易如反掌。
黎渊淡淡道:“我说过你救了人,就送你回云阳,既然送不了,也不能让你白死在他手里。行了,你既然醒了就走,我没了后顾之忧,自然可以跟那老鬼放手一斗。”
杨仪问:“你是怕你打不过他,或者死在他手里,我也逃不了?”
黎渊道:“你说够了?”
杨仪没应声,只去拿他的手腕,黎渊喝道:“你想干吗?”
“你知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
就算此时在室内,又是黑夜,黎渊仍是没摘斗笠,脸上也仍围着帕子遮住半张脸。
可虽看不清他的脸色,却知道他很不高兴。
“你当然不知道,若知道,就不至于束手无策了。”杨仪回答,趁着他怔忪的功夫握住他的脉,听了会儿,又细看他伤处。
杨仪道:“乌山公这个名字有些奇怪,仿佛很少见到姓乌的。”
黎渊道:“他是鲜卑的后裔。他们一族的都姓乌。”
“原来如此。”杨仪低头去翻腾自己的搭帕。
黎渊望着那色彩鲜艳的搭帕:“你这袋子……”
杨仪手一停,想起那掳劫自己的两个歹人所说的话,忙解释:“没别的意思,就是结实能放好些药就罢了。”
黎渊道:“你以为我要说什么?我是问你这袋子里是不是什么都有。”
杨仪找出了几颗药丸,闻言一笑:“也不算,只是我的身子不好,日常吃的药多,加上先前在泸江看到他们那么多药材,能用的以及用不上的都造了点儿。这是紫花丹,你先吃两颗。”
黎渊接过来,张口吃了。
杨仪窸窸窣窣又搜了一阵,找出两个淡黄的油纸包,小心翼翼打开其一,微微刺鼻的味道。
黎渊道:“这又是什么?”
“化癖如神散,这是火精散。”杨仪本想给他倒一杯水,可惜这仿佛是个破庙,哪里有什么水,只好说道:“我先给你把伤口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