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大少爷……"
"裴大人……"
屋外方才嚣张狂妄的众人,转眼之间全都变得唯唯诺诺,俯首称臣。"大,大堂兄……"
隔着门板,宁窈听见裴娇唤出那声“大堂兄”。便知这下彻底完了。
是裴台熠来了。那位,连普通人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对形如妖邪的宁晓会存恻隐之心?
宁窈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她的双眸在这一刻变得冷静而干燥,充满了决绝。
“别过来!”宁窈将宁晓挡在身后,双手颤抖着,对来人高高举起一把匕首,惨白的刀尖向外。
这 首本是“裴吉”送她的防身之物,大小轻重正合她手,平日里拿来裁纸裁布亦是好用,她便随时带在身旁。再后来两人心意相通,这把比首里便有了些许缝绻之意,她更是珍重。所以她从没想过,
自己有一天,真的会用这把匕首对人。
老旧的黄木门板在裴台熠身后怦然关闭。他款步进来,逆光而立,乌发金冠,厚重繁琐的黑色坡风拖曳在地,银色暗纹波光粼(数。他的身形挺拔而颀长,好似一把用黑曜石打磨而成的乌黑宝剑。
他的脸上戴着那张狰狞可怖的青铜面具。面具兽纹鬼相,冲着她张牙舞爪,好似是她那一场场醒不来的噩梦里,不断追逐她的魑魅魍魉。
"别过来!"宁窈咬着嘴唇说了第二次,“再过来一步,我,我杀了你!"
裴台熠在面具后平静地看着宁窈。也看她手中的刀。
她单薄的袄裙湿透了,紧紧地贴着柔软的身体,勾勒出一段清晰的曲线。她的肩背很薄,腰纤细,两片单薄如蝴蝶翅膀的肩胛骨,因恐惧而轻轻颤着。
若单从外表上看,往往会认为这就是个柔软温顺的女子。可惜这种认知是大错特错。宁窈不是娇花,她除了美貌和花没有一丝关系,她该是离离的青草。娇花经不得风霜,但青草纵使风吹火烧,但只要再有一缕光,一滴露,她就又能破土而出。
裴台熠沉默着,往前迈了一步。
“我叫你别过来!”宁窈提着刀,歇斯底里道:“再过来我就杀了你!你别以为我不敢!”
她真的说到做到。随着裴台熠一步步逼近,这把匕首的尖端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心窝的位置,并且隐隐有往前刺穿他衣袍下护甲的迹象。
裴台熠垂下眼皮,朝她握刀的手睨了一眼。位置找得不错。看来他教的听进去了。但到底没经验,还是偏了点。这么扎,死不了人。并且很容易被夺走刀。
宁窈的身体摇摇晃晃。
视野又模糊了。
快要握不紧手中的刀柄。
她知道对上裴台熠不过是螂臂当车。
裴台熠是个男子,男子力气本就比女子大上数倍,他又是行武出生,夺她刀易如反掌。但是她今日什么也不管了。今日不是她把裴台熠杀了就是裴台熠把她杀了。她要跟他拼到底。
面具后的人,默了良久。那双深邃的黑黢黢的眼睛,透过面具的遮挡,长久而平静地注视着她,宛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潭,隐藏着说不尽的无声的秘密。
他在她惊恐、甚至憎恨的目光里,对她手中的匕首不避不让,然后缓缓俯下/身,将视线与她平齐。
裴台熠半跪在她面前,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看着眼前这一幕,宁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是在做梦吗?这其实是又是她的一场预知梦吗?她此时到底身在何处?不然为何,这张狰狞可怖的兽纹面具背后,竟然是“裴吉”的脸。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是什么感觉,她浑身麻木僵硬,所有血都被抽了出去。“你,你一直在骗我?”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那两瓣红艳的唇,正在他视线里迅速失去血色。她浑身都在发抖,柔软的身体好似马上就要倒地。
果然如此……
裴台熠对宁窈的反应并不意外。在他的预想当中,当宁窈知道真相后,对他的态度该和此时相差无几。
但是为什么。他此时胸口的位置,却比插入了一把尖刀还要难受?
裴台熠无声地解下肩头漆黑的斗篷,然后温和地笼在宁窈和她怀中的宁晓身上。发白的嘴唇往上牵了牵,勾出了一丝自嘲的笑。“想哪儿去了,”他笑着对宁窈说,“我偷拿了你大堂兄的面具。走吧,我带你和你妹妹出去。”
宁窈的泪水顿时奔涌而出。是她弄错了。这就是裴吉!也只有裴吉,发现了她妹妹的秘密,却不会杀她,而是反过来帮她。
"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宁窈松开匕首,掉在地上叮当作响,一头扑进了裴台熠怀里。
她顾不上宁晓还在这儿,顾不上装家众人就守在门外伸长脖子看她的丑事,顾不得她们还没成亲不合礼教,顾不得女子应该矜持内敛。她两条手臂柳条一样缠统住裴台熠的脖颈,抓皱他的衣襟,放任自己泪水滂沱。
"裴吉哥哥……"
她好久没这么大哭一场了。
自幼读书,书中总教她——人要自立、人要自强,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这些宝贵正确的真知灼见她都懂,可她真的孤立无援大久了,一个人料理父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