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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着眼睛,不小心用力过猛一两根被揉掉落在指节上。糸师冴说,有时候太长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睫毛太长,有时候会刺进眼睛里。
并不是多么让人难以承受的痛感,而是细密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时间久了,他的眼睛里就会泛起红血丝。
队友通常是第一个发现的,糸师冴想,可能是因为眼睛是绿色的关系,所以眼白上的红血丝就格外显眼。那些人的脸上露出有些夸张的表情朝他挤眉弄眼,询问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吧,赛季中运动员哪个在生活上不是极度自律,连休息时间都是严格精确的。
但眼睛还是会有刺痛感,糸师冴站在镜子前看自己,情绪少有的被牵动。
他伸手抚弄着过长的睫毛,拇指轻贴在眼睛下方那片柔软的皮肤上,就像母亲儿时会对他做的一样。
踢足球有时难免会受伤。
糸师冴有意识的时候就在踢足球,从小到大受过的伤不计其数。但他不在乎,也并未觉得伤口的疼痛难以忍受。
追逐梦想的路并不容易,一路的胜利填不饱膨胀的欲望。他早已下定决心朝着既定的目标前行,就知沿途所遇见的不论多么艰难都是自己需要跨越的。塔巴蒂曾说他太过锐利,这句话或许是在说他的球风,又或许是在说他的性格。
但糸师冴不在乎。
塔巴蒂说:“小冴,你应该收敛一点。”
他不解,又反问:“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在更早之前,大概是在日本的时候,他还在和身后跟着的弟弟一起踢球和训练,赢成了生命中习以为常的事。
或许是因为有所依靠,那时的糸师冴更加坦诚。比赛前夜糸师凛睡不着,揪着他的衣服询问他是否紧张的时候,他睁开眼,将自己从困意中抽离,看着纹路怪异似乎要将他吞噬的天花板毫不顾忌的说紧张,因为对手也很强。
他们习惯将足球放在房间角落一眼就可以看见的位置。那颗球上有很多磨损的痕迹,即便已经不能够再作训练使用,糸师冴和糸师凛还是心照不宣的将其保留下来。
来到西班牙后,他依旧我行我素,锐利的性格成为保护自己的硬壳。
场上无人传递的球,对抗时脸上充满恶意的调笑和“不小心”的犯规,一开始是烦闷的,盖在头上的毛巾遮住了他的表情,但习惯后糸师冴又觉得无关痛痒。他带着球过掉一个又一个人,不甘的人从他变成被他甩在身后的对手和队友。
而现在,他只觉得睫毛似乎又长长一些,眨眼时的触感稍有变化。比起外人的话语,自身的感触似乎更加直观一些。
“别动。”
我拍掉他打算揉弄已经泛红的眼睛的手,抽出桌上的纸巾靠到他身前,轻轻将落到眼睛里睫毛带出来。
“好了。”我松开扶住他脑袋的手。
“不难受了吧?”
“嗯。”糸师冴眨眨眼,眼部传来的怪异感觉似乎已经有所缓和,他定定的看着我,点头说。
“嗯,不难受了。”
发根的黑色长的很快,所剩无几的灰色也逐渐褪成枯草般的黄,一个小组的同学几次调侃我像是田里的稻草人。
必须带着帽子出门的日子实在是难熬,在我又一次下定决心开口说准备重新去染头发的时候糸师冴从我身后路过,凉凉的来了一句小心脱发。
“不会的!”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下意识开口反驳。手里还拿着昨天才买回来的杂志,我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跟在糸师冴身后。
他今天没有用发胶,往常被梳理上去的刘海今天软软的垂在额前,平白给这个表情冷淡的人增添几分稚气。
好吧,虽然他如今也才十四岁。
“拜托了,小冴…冴!陪我去吧!一个人在那里呆上五六个小时,我会寂寞死的!”
“你是兔子吗?”
“就当我属兔吧!”
糸师冴坐在餐桌前喝茶——我亲自做的盐昆布,虽然知道味道肯定比不上日本来的正宗,他第一次喝的时候还被咸到面目扭曲,但在这个快递起码半个月起,还有可能随时丢失的国家来说,有的喝已经很不错了!
他低垂着眼,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我知道这是糸师冴心软的前兆,于是加紧乘胜追击。
“你之前说过的那家餐厅,我提前预约了位置哦!我们染完头发去时间刚刚好!”
糸师冴很想去、所以终究是心软了,松口答应陪我一起去染头发。
店里放着不知名的西班牙歌曲,理发师上完色,叽里呱啦说完一通听不懂的话后便扔下我不知所踪。
我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恍惚间透过镜子看见糸师冴坐在我身后的沙发上看杂志,于是撑起身体调整坐姿,努力提起精神想找话题企图让自己不那么困。
我说:“小冴,跟我讲讲镰仓吧。”
糸师冴似乎不再抗拒这个称呼,又将手下的杂志翻过一页,视线移到我的身上。
我听见他轻声开口:“镰仓的海岸线……很长。”
他还在老家镰仓时常常沿着漫长的海岸线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