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时，老板娘过来了，她拿来了亲手做的饭菜给两人，然后说：“还好我做决定快，你们走后不到一个时辰，就有警察上门询问收集信息了。”

其实就算老板娘不做任何决定，秦响也是打算逃走的。只是那是最后的选择，因为逃走就意味着日后在这座城市的任何事都要受到限制，还要到处躲避警察，又再次回到了居无定所的日子。听老板娘这样说，梁小优也暗地舒了口气，似乎在想着什么。

“热水器是好的。”老板娘放下饭菜，然后走进洗手间将热水器插上，然后说：“你们也多日不洗澡了，可以洗洗，水一会儿就能烧好，等你们分别洗完了我在走。”

“我们不会有任何事的。”吃着老板娘送来的饭菜，梁小优念叨了句。

“毕竟孤男寡女，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老板娘也没藏着掖着：“要是真出了事我良心上也过意不去。怎么说这主意是我出的，过后我越想越觉得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到。”

“你帮了我们大忙。”梁小优淡淡地说：“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老板娘您就是好人。”

由始至终秦响都没有说话，坐在一旁默默吃着。吃完饭水也烧好了，老板娘便催促秦响先去洗澡。秦响确实该洗洗了，他已经许久都没好好洗过热水澡了。喷洒出来的热水淋在身上，身体被白雾包裹起来，秦响思绪万千，过往的回忆在脑海里回闪。

从父母被害，到遇到猎人，再到猎人逃亡荒山被野狗咬烂。随后便是沈念遇害，也是那时开始，秦响彻头彻尾地觉醒了心里的怪兽。是猎人将他变成这样的，也不是猎人，但秦响此时觉得自己跟猎人间，有着本质的区别，便是他所杀之人，都是该死之人。

原本若没有沈念的事，秦响身体里的野兽也不会觉醒。可老天就是如此安排，作为人，只能接受命运，毫无任何办法改变。客厅里梁小优跟老板娘不知聊着什么，惹得老板娘哈哈大笑。秦响很久没遇到好人了，如今的老板娘算是一个。

她本可以将秦响赶出旅馆自生自灭，却没这样做。身旁的白雾越来越多，水并不是适合洗澡的温度，烫红了秦响的后背，但这种痛秦响已然不放在了眼里。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梁小优进去洗时，老板娘见秦响头发有些长，便找出剪刀提议帮忙剪剪。

秦响虽拒绝，但抵不过老板娘热心。此时他坐在椅子上，老板娘在他的身后剪头。他看着窗户里映出的画面，一时走了神。

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为他剪头的，那些画面变得模糊，他甚至已经记不清母亲的样子了。秦响坚信，就算用刀捅他，用热水烫他，他都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也不会感觉疼痛。但善意才是最致命的武器，此时他突然心头一酸，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

“我有说过你跟我儿子长得很像吧？”老板娘没看见这一幕，一边剪头一边说着：“以前我就是这样为他剪头的，每次剪完，他都说丑，然后就嚷嚷着拿钱去理发店重新剪一遍。”

秦响不想让老板娘看见自己掉了泪，于是抬手擦了下，嘿嘿一笑，没有说别的。

“我还真希望你能多住些日子。”老板娘淡淡地说：“你的出现确实让我排解了对儿子的思念之情。所以你一定不要走歪路，日后你如果想留在这座城市，我可以认你做干儿子。我不指望你能给我养老，只是时不时地过来看看我就好。”

“好像从来没听老板娘提起过自己丈夫。”秦响想将话题转移。

“咳，没什么好提的，烂俗故事。”老板娘叹了口气说：“你别不信，我们以前是开酒店的，一步一步花了十几年创业出来的，我陪着他不离不弃，有了钱他便背叛了我。我什么都没求，也没跟他争财产，将那个家，那个男人，全部让给了小三。你可能觉得我这样的做法太傻，可我只是想维持住最后的体面，不想最后闹得不可开交，连曾经美好的回忆也荡然无存。”

“你希望他死么？”秦响冷冷地说了句。

老板娘愣了下，随后淡淡一笑：“带着孩子离开那阵子想过，但后来不想了，反倒希望他可以活得好好的。当你彻底不再在乎这个人，彻底释然一件事，便不会有恨意了。有恨意，证明还没释然。那个男人在我眼里已然跟我没有了任何关系，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这些年我们也没有过任何联系，我用仅有的钱开了现在这家旅馆，买了这个房子。本想跟儿子好好过以后的生活，但……不说了。”

“很抱歉又提起了你伤心事。”秦响为此感到抱歉。

“人哪能一帆风顺，谁也不知意外跟明天哪个先来。”老板娘若有所思地说。

头剪完时，梁小优也洗完了澡。秦响走进去在镜子前照了照，一旁的老板娘说：“别嫌丑。”

“剪得很好。”秦响微微一笑。

短暂的温馨过后，老板娘拎着食盒离开了，秦响跟梁小优也各自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