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了拱手,眼看着那大汉随着黑衣仆人走出了院子,脸上的笑意立时消失,只见他负着双手,在屋檐下踱了几步,脸色阴沉不定。
忽听得一声咳嗽,自二堂旁边的月亮门中走出一个人来。厉秋风探头望去,却见那人正是洛阳知府韩去思。纪师爷看了他一眼,既未见礼,亦未说话,仍然负着双手,在堂前慢慢踱步。
厉秋风心下一怔,暗想这纪师爷怎么会如此不懂得礼数?就算韩去思求贤若渴,身为师爷,也绝不敢在东家面前如此无礼。这两人行迹如此古怪,实是让人费解。
韩去思慢悠悠地走到堂前,竟然冲着纪师爷拱了拱手,道:“二哥,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厉秋风心下一凛,想不到堂堂洛阳知府大人,竟然会和一个无官无职的师爷称兄道弟。
却听纪师爷“哼”了一声,口中说道:“我已经说过了,咱们之间,不能再称什么兄弟,须得以官职相称。否则给人瞧出破绽,咱们四家都有灭族之危。”
韩去思嘿嘿一笑,道:“灭族之危?二哥,你就不要危言耸听啦!杭州的案子已经办完了,这次徐家上上下下死了一百多口,连同躲在山东、江苏、福建三省的余孽都已经被连根拔除,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纪师爷皱了皱眉头,压低了声音说道:“韩大人,你不要得意忘形!赵氏孤儿的旧事,你难道忘记了不成?这五六百年间,咱们五家屡历奇险,花家更是遭遇了灭门惨祸。当年若不是咱们五家的先祖一时疏忽,以为徐家那二三十口人已尽数被烧死,使得那妖妇逃了出去,也不至于有了这数百年的生死纠缠。韩大人,先祖之过,咱们可不能重犯。”
韩去思“哼”了一声,道:“这罪孽本来便是他们干的,却要咱们替他们还债。这几十年来,咱们又有哪一天睡过安稳觉?放着高官厚禄不去做,只在河南这个破地方转来转去,每日里还要担惊受怕,兄弟之间也要勾心斗角,这日子我过得够了!”
韩去思越说声音越大,到得后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恶狠狠地盯着纪师爷,一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纪师爷脸色铁青,怒道:“糊涂!你也是三甲进士,怎么糊涂到如此地步?!此事不只关系到你们韩家,更是关系到咱们三家的生死存亡。你若如此胡闹下去,只怕灭族之危,就在眼前!”
他说到这里,略停了停,长出了一口气,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对韩思退道:“韩大人,你不要忘了,宋仁宗年间,便是花家一念之仁,救了一名乞丐,将这乞丐收留在府中做事,结果三年之后,这乞丐与徐家里应外合,杀尽了花家上下四百一十六口,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咱们虽然借着倭寇之事,在杭州办成了这件案子。只怕徐家仍有余党,在暗中窥伺,若是报复起来,手段要比昔日更为阴毒。咱们四家上上下下一千多口,到时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韩去思不待纪师爷说完,便即冷笑一声,道:“死无葬身之地?二哥,你这话说得忒可笑了些罢?这五六百年,出头露面的一向是咱们四家,倒是你们纪家一直躲在后面。花家当年若不是被你们纪家推出去做什么转运使,只怕也不会树大招风,遭遇灭门惨祸。只是花家死了四百多口,却给咱们找到徐家老巢,一把火烧死了徐家二三百口人,保了咱们四家二百多年的平安。仔细想想,当年各位先祖花了大笔银子,给花家买了一个转运使的大官,焉知不是一场大阴谋?将花家推了出去,引得徐家后人现身,这算盘打得好生精明!”
韩去思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纪师爷一眼,接着说道:“当年提出这主意的,可就是你们纪家的先祖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