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说到这里,语气一转,口中说道:“宁王朱宸濠在江西起兵,不过两月,便兵败被擒。世人都知道朱宸濠被押至南京之后,便被先帝正德皇帝下旨诛杀”
瘦子尚未说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老者摇头说道:“杀宁王之事,哪有这么简单?怎么说宁王也是龙子龙孙,就算要斩他,刀上也得裹着黄绸子。不过正德皇帝斩杀宁王,压根没给宁王留丝毫面子。此事外面传得可是沸沸扬扬。听说宁王被押送到南京之后,关了几日,便被送到校军场上。皇帝亲军给宁王父子脱去枷锁镣铐,又给他们换上了铁盔铠甲。正德皇帝也是顶盔贯甲,亲自骑上战马,与宁王父子在校军场中真刀真枪的打了一架。最后自然是正德皇帝大获全胜,将宁王父子全都打落马下。这才用黄缎子拴住了宁王父子几人的脖子,如同牵狗一般,将宁王父子牵至太祖高皇帝陵前,这才将宁王父子斩了”
瘦子被老者打断了话头,心下十分不满。听老者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口中说道:“糊涂!自打老宁王被迁至江西,便已对成祖一脉恨之入骨。老宁王闭门不出,你们以为他真的只是将自己关在王府中吟诗作对?只怕他也与当年成祖在北平起兵之前一般,私下里打造兵器,蓄谋造反。从老宁王朱权至朱宸濠,已先后经历四代宁王,每代宁王都在积蓄力量,想着推翻成祖皇帝一脉。朱宸濠不是傻子,做事岂能不留后手?”
瘦子说到这里,同桌的众人已是噤如寒蝉,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厉秋风听这瘦子说话,虽然多有荒诞不经之处,不过心下暗想,原来皇家那些事情,民间竟然传说成如此模样。自己在京城之时,每日里随着锦衣卫士、大汉将军站队当值,眼前尽是红砖碧瓦,宝像庄严,说不尽的威风凛凛。可是在平民百姓眼中,这些龙子龙孙的锦衣华服背后,却尽是些龌龊丑事。什么天家威严,还不如在这小酒馆里来得逍遥自在。
只是瘦子此时也有些紧张,不似方才那般出言无忌。他向左右扫视了一圈,见屋内并没有什么异状,这才将脑袋向前探出,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不知道罢?历代宁王都有替身!每一位世子出生之后,便由王府最为心腹之人在民间四处查访,寻找与世子年纪和身材相貌相似之人。然后接入王府之中,每日里与世子一起行住坐卧,读书写字。各位不妨想一想,待到了世子成年之后,这些人几乎成了世子的影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莫不与世子一般无二。宁王府如此苦心,一是为了防备有人行刺,特意备了替身。二是为了将来起事之时,一旦事败,便由替身承担了罪责,而真正的宁王早就脱身离开,以图东山再起。”
众人这才听出了瘦子话中之意,一个个面面相觑。坐在瘦子身边的胖子是众人之中最富之人,不过却没什么心机,见众人都不说话,还道众人都没想明白其中的关节,是以他抢着说道:“依你的意思,被抓到南京的那个宁王,压根就是假的?!真的宁王一直潜逃在外,今日到了咱们蜀中,要在蜀地扯旗造反不成?”
瘦子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众人心下均想,这事只要不是傻子,谁会听不出来?你这胖子出言无忌,迟早有一天要倒大霉。
过了片刻,瘦子说道:“今日大家只不过是借着酒兴聊天,扯闲篇儿罢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哈哈,哈哈。“
瘦子说完之后,老者等人也纷纷随声附和。那年轻汉子笑道:“喝酒聊天嘛,天上地下,古今之事,说到哪里算哪里。来来,咱们共饮一杯!”
厉秋风正听到有趣之处,只是众人突然收住了话头,心下倒有些怅然。他心下暗想,寻常百姓,虽然每日里为一粥一饭奔波,不过辛苦一日,却能得一夜安眠,闲来无事,尚能与一二乡邻开心说话。此次我离开京城,随师父回转蜀地隐居,日后能像这些酒客一般,每日里耕作之余,与师父和黄伯伯对坐饮酒闲聊,便已是心满意足了。
他正思忖之间,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紧接着酒馆的门被人推开,三四个人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那掌柜正在柜台内写写算算,一见有客人到了,急忙绕出了柜台,满脸堆欢地迎上前去,对着一个留着三绺长髯的中年男子拱手说道:“原来是娄大爷到啦!今晚您可来得晚了,这客人又多,咱们也没敢给您留桌子。”
掌柜说到这里,转头向屋子中扫视了一圈,见不远处有一桌客人的酒菜已将吃尽,他便转头对中年男子说道:“娄大爷,您看那桌客人就要吃完了,要么您再稍等片刻?”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口中说道:“是咱们看热闹忘了时辰,怪不得旁人。不过咱们宜宾府多少年没有出这么大的事情了,能看到今晚这等大阵杖,也算不枉此生啦。是以今晚这顿酒,一定要在你这花红馆里喝啦。哈哈,哈哈。”
跟在中年男子身后的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笑道:“可不是嘛。看官兵这阵势,不知道要捉拿的那名江洋大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这人边说边摇头晃脑,无意中看到了坐在柜台旁边的厉秋风。两人目光一碰,那人先是一怔,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