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十四和王妃没有想到这个相貌龌龊的老汉竟然是汉昭烈帝刘备的后裔,心下都是肃然起敬。两人虽然不懂武艺,可是此前见过厉秋风当街击退成都府衙门的捕快,知道这是一个有大本领的人物。而矮胖子是厉秋风的师父,本领必定更加高强。是以听矮胖子说话,哪有半点轻视之心?只听朱十四道:“刘先生想到哪里去了,咱们对刘先生只有佩服的份儿,岂敢有所怀疑?”
矮胖子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王爷和王妃将世子托付给草民,自然不只是想让他寻个吃饱饭的所在,而是想让他有所成就。草民于文、武两道,均有涉猎,只是不知道王爷和王妃是想让世子学文,还是要他修武?”
朱十四和王妃对视了一眼,这才对矮胖子说道:“刘先生目光高远,常人所不能及。小儿学文还是习武,全凭刘先生因材施教,我二人并无异议。只求他能一生平平安安,学得些许安身立命的本领,不似我和先王那般每日里仓皇度日,便已心满意足了。”
朱十四话音方落,王妃在一边接口说道:“只是他随刘先生学艺之后,每年能否带他回来小住几日?王爷不能随意出城,要想去刘先生的居处探望,只怕比登天还难。”
矮胖子笑道:“这个好说。草民隐居之处,距离成都倒也不远。若是有了空闲,我自会带世子前来探望王爷和王妃。待他学有所成之时,草民定当还给两位一个了不起的少年英雄。”
朱十四和王妃心下欣喜,暗想此人乃是世外高人,得他教诲,小儿子总算有了出头的机会。
只听矮胖子接着说道:“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头里。学文也好,习武也罢,都要吃尽苦头,方能有所成就。是以世子交在草民的手中,定然是严加督促。到时还望王爷和王妃不要心疼世子才好。”
朱十四摆了摆手,道:“刘先生尽管放心便是。小儿交在先生的手中,先生代咱们严加管束,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如何会有不快?”
众人又闲谈了几句,王妃便即告辞。朱十四和矮胖子等人刚刚坐好,那老仆走进殿中,先是给众人施礼,随后看了看桌上的酒菜,口中说道:“这酒已凉了,待老奴去重新烫过,再请王爷和各位贵客痛饮。”
待老仆托着两壶酒离开之后,朱十四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古人诚不欺我啊。这些年我受尽了那些狗官的冷嘲热讽,讥讽白眼,倒是平民百姓,反倒对我甚好。只是百姓凄苦,度日艰难。成都府在蜀中算是繁华之地,可是卖儿卖女、冻饿而死的百姓却也并不少见。大明天下,不说岌岌可危,却也是危机四伏。像我这样的小王,连名字都没有,只能坐吃山空。可是有朝一日若是天下大变,最先倒霉的却是咱们姓朱的。我之所以要将小儿托付给刘先生,固然是要他能有一个出身,不为衣食忧愁。另外也是想着万一有一日倾巢之下,还能有子嗣承继香火。”
朱十四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矮胖子道:“王爷有如此体恤百姓之心,上天必有福报,不必过于忧虑。只是我瞧着成都府还算平安,不致于有什么大祸罢?”
朱十四摇了摇头,道:“刘先生并非常住成都府之人,自然不晓得成都府百姓的苦楚。别的不说,就说今日咱们遇到的那个礼部的狗官王经承。三位可知他到这里要做什么?”
矮胖子和黄姓老者不是官场中人,自然不晓得此人的来历。厉秋风在京城当差,却是略知一二。他略一沉吟,开口说道:“朝廷各部,每年都有些体已银子。有些官员为了钱能生钱,便用这些银子做起了买卖。蜀锦天下闻名,京城一些大佬早就惦记上了。经承这等小官,是为礼部采办的小吏。姓王的身为礼部祠祭司的经承,到了成都,自然是拿了礼部各位大人的银子,到这里采买蜀锦,运回京城,可得暴利。”
厉秋风说到这里,看了朱十四一眼,接着说道:“只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听说而已,至于是真是假,在下不敢断言。”
朱十四点头说道:“今日先生在长街之上,曾经指斥过姓王的狗官,其时我便知道先生不是寻常人物。朝廷各部,还有宫内二十四衙门,每年都会派人到成都府采购蜀锦,运往京城和中原各地牟取暴利。若是寻常交易,买卖公平,倒也说不出什么是非。可是这些官员仗着权势,与成都府的大小官员相互勾结,上下其手,低买贵卖,大饱私囊。弄得成都府的织户鸡飞狗跳,苦不堪言。再过几年,不只无人再开织坊,只怕民怨沸腾,非得惹起大祸不可。俗话说得好,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这成都府,甚至整个蜀中,如今就像一座大柴堆,只需溅上一点火星,便是一场大火。到时玉石俱焚,局势必将不可收拾。”
厉秋风等三人面面相觑,心下都有些惊疑不定。矮胖子道:“不过是几百匹蜀锦罢了,就算这些狗官从中捞些油水,也没有这般可怕罢?”
朱十四摇了摇头,道:“刘先生不知道这中间的龌龊事情。这些官儿到成都采购蜀锦之时,一匹蜀锦,能给三成的银钱已算不错了。这点银子,织户非得蚀本不可,谁愿意卖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