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心下又惊又喜,不由拱手说道:“老先生如此抬爱,严某愧不敢当。这等朝廷大事,咱们还是不妄议为好。”
寿南山哈哈一笑,傲然说道:“你小子是担心消息泄漏了出去,被人安上一个妄议朝廷大事,图谋不轨的罪名,大好前程,就此成为泡影罢?不过与我同行的这一老一小都是好朋友,他们是世外高人,不会坏你的好事。至于你带来的这个小子嘛,还要靠着你发财,自然也不会与你为难。是以咱们今日说话,不必遮遮掩掩。倒是可以借着酒兴,老夫聊发少年狂。哈哈,哈哈。”
严嵩是何等聪明之人,若是他心有顾忌,绝对不敢与一个初次见面之人谈论朝廷大事。只是他此时已然看出寿南山来历不凡,而且飘飘然有出世之气,绝非留恋世间红尘之人。与这等人物结交,遮遮掩掩,只能让对方鄙夷,没有半点好处。而分坐在寿南山左右的张永和厉秋风看似普通,一直沉默不语。不过二人神情坦然,又与寿南山同行,自然也不是俗人。自己带来的这名汉子热衷名利,是自己重金请来的帮手。可以说身家性命全都握在自己的手上,自然也不会坏了自己的好事。此刻听寿南山如此一说,严嵩心下再无顾忌,恭恭敬敬地端起一杯酒,对寿南山说道:“承蒙老先生垂青,严某既惊又愧。今日得老先生教诲,严某无以为报。只能借花献佛,敬老先生一杯酒,聊表谢意。”
严嵩说完之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此前他每次只是啜一口酒,此时却是干了一杯,自然是对寿南山极大的敬意。寿南山嘿嘿一笑,便也饮了一杯。严嵩早已将酒壶执在手中,待寿南山喝完酒之后,亲自为寿南山倒满了一杯酒,这才坐回到椅子上,口中说道:“老先生见识非凡,今日有幸聆听教诲,便觉得颇有进益。若真如老先生所说,在下有幸能到京城为官。还请老先生指点一二为官之术,在下感激不尽。”
严嵩此前虽然称寿南山为“老先生”,可是一直执平辈礼,自称“严某”。直到此时,他才改了称呼,自称“在下”。厉秋风和张永冷眼旁观,心下均想,此人见风使舵,却又不露痕迹。只结交有用之人,正是宦海老手的手段。
寿南山却并未立即回答,用筷子将一个红烧狮子头切成两半,然后夹起一半来放在口中大嚼。直到将狮子头咽下去之后,这才笑着对严嵩说道:“你想入阁,倒并非难事。难的是入阁之后若想全身而退,却是极不容易的事情。”
严嵩心想入阁做内阁大学士已是极难之事,眼下又如何谈得上入阁之后的事情。是以寿南山说完之后,严嵩思忖了片刻,摇了摇头,口中说道:“莫测高深。”
寿南山嘿嘿笑道:“你若想入阁,须得有人在皇帝面前为你说好话。你此前不显山不露水,皇帝哪知道你有几斤几两?你想让皇帝留意,便得借助他人之力。想来这一两年间,皇帝也在暗中寻找能够取代张璁、桂萼二人的能臣。能为他办这件大事的只有一个人。”
寿南山说到这里,略停了停,笑着对严嵩说道:“严大人,以你之见,这个人会是谁?”
严嵩略一沉吟,这才略有些犹豫地说道:“莫非是陆炳陆大人?”
寿南山看出严嵩故意做出犹豫的模样,知道他有意遮掩,不想在自己面前显得太过聪明。只不过他也不想揭穿严嵩的心思,哈哈一笑,口中说道:“严大人果然对京城政局洞若观火。不错,皇帝要寻找能取代张璁、桂萼的能臣,必然要听陆炳的意见。因为替换内阁大学士,那是朝廷头等大臣,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处置不好,极易生出大乱。陆炳是嘉靖皇帝头号亲信,只有他办这件事,皇帝才不会担心消息走漏出去。陆炳在朝廷之中虽然不显山不露水,那是他知道进退,不欲出头露面罢了。严大人,你要入阁,便要结交陆炳。陆炳此人对皇帝忠心耿耿,那是因为他知道一辈的荣华富贵,甚至身家性命,都系在皇帝身上。不过他毕竟也是做官之人,而凡是做官之人,没有不爱钱的,否则也不必耗费心力一心求官了。严大人凭着自己的才能,足以让陆炳刮目相看。若是再赠以金银,那就更加有把握让陆炳在皇帝面前为严大人说好话了。”
严嵩拱手说道:“老先生说得不错,在下谨记。”
寿南山看了严嵩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严大人,你若有一千两银子,会送多少给陆炳?”
严嵩一怔,不晓得寿南山为何会有此一问。他沉吟片刻,这才开口说道:“自然是将一千两银子尽数送给陆大人。”
寿南山哈哈一笑,道:“严大人,你若是如此行事,别说入阁拜相,就连在京城立足,只怕也不是易事。”
严嵩被寿南山如此一说,摸不着头脑,暗想我只有一千两银子,尽数送与陆炳,你却如此说话,倒让我十分不解。不知道你是说我送得多了还是送得少了。若说送得多了,当官之人哪有嫌人送礼送多的?若说送得少了,我只有一千两银子,全都送出去也不够,难道让我去偷去抢不成?
念及此处,严嵩有些尴尬地说道:“在下愚笨,还请老先生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