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厉秋风不敢贸然前行,左顾右盼之下,眼前尽是成片的野草和树丛。他心下暗想,马家庄既然早有防备,设下的陷阱绝对不只这一条灰线。自己一路走来没有惊动马家庄已属侥幸,万万不能再乱闯下去。念及此处,他抬头看了看几乎将天空尽数遮住的大树,右足一点,身子已然腾空而起,轻飘飘地落到一株大树的树枝上,复又向上弹起,几个起落之后,便即踩着树枝跃到了三丈多高的树顶,这才寻了一个粗壮的树枝坐了下来,打算天黑之后再想法子混入马家庄。
半个时辰之后,已然是暮色四合,树林中越发暗了下来。厉秋风倚靠的这株大树枝叶繁茂,四周也尽是些高大的树木,是以他坐着的树枝虽然甚高,却也看不清楚四周的情形。
厉秋风正自思忖如何混入马家庄之时,忽听南首隐隐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厉秋风一怔,急忙屏住呼吸,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多时已到了树下。这些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只听其中一人说道:“老许,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虽然不是咱们马家的人,可是马家有谁瞧不起你了?月例银子你一文不少,吃穿用度也和咱们一样。你们许家不过是外来户,还想怎么样?”
另一人大概就是这人口中所说的“老许”,只听他冷笑了一声,口中说道:“一样?别以为咱们不知道,上次去大雪山办事,你们姓马的和姓侯的子弟每人都拿到了二两银子的赏钱,咱们其它各姓怎么没有?若不是侯老五赌钱输了之后喝酒耍酒疯,咱们这些外姓人还都被瞒在鼓里,傻乎乎地给你们马、侯两家卖命。”
先前那人听老许如此一说,倒有些急了。只听他嚷嚷道:“你这话有何根据?若真有此事,你大可以向马庄主告状便是,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老许冷笑道:“向马庄主告状?你想让我也和白老大、杨长青他们一样,落得一个全家销声匿迹、尸骨无存的下场吗?”
先前那人颤声说道:“老许,你、你疯了不成?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不想要命了?”
此时这些人已经停下了脚步,站在厉秋风的脚下说话。只听老许冷笑着说道:“咱们这庄子既然叫马家庄,姓马的多吃多穿,多拿多占,那是天经地义之事。你们姓侯的命好,和马家结亲,老太太肚皮又争气,生了马庄主这等大财主,侯家跟着马家吃香的喝辣的,咱们这些外来户原本也不该有什么怨言。只不过这几年庄里莫名其妙死了好些人,马、侯两家总要给咱们一个交待不是?随着马庄主一同到大雪山做买卖的有马家子弟,也有你们侯家的人,更多的却是咱们这些外姓人。每次在路上遇到强盗响马,死的都是外姓人,偏偏你们马、侯两家子弟毫发无伤。难不成强盗响马手中的刀枪弓箭也都长了眼睛,偏偏往咱们外姓人身上招呼不成?而且这些兄弟死在外头,家中留了孤儿寡母,按理说庄里应该给些抚恤供养才是。可是你们马、侯两家却是不管不问,甚至还有人到这些战死的兄弟家中去勒索钱财,欺凌寡妇,种种恶事,让人不能坐视”
老许话未说完,先前那人勃然大怒,口中喝道:“反了反了!许继业,你这个王八蛋胆大妄为,难道想造反不成?!”
厉秋风心下暗想,原来这个老许叫作许继业。想不到马家庄中的一名庄丁,名字起得倒甚是文雅,比那些王三哥、于老二之类的粗俗名字要好听多了。
只听许继业笑道:“侯老歪,你说得没错,咱们就是要造反!否则今日也不必将你诳出来了。识相点就把马、侯两家的银窖所在告诉咱们,然后将钥匙交给咱们。只要你乖乖听话,咱们不只不会为难你,待到得手之后,你也可以分一杯羹。”
侯老歪颤声说道:“各位兄弟,你们、你们可不要受了许继业这个王八蛋的蛊惑!马庄主、马庄主心狠手辣,就凭你们几个人,怎么斗得过、斗得过他”
侯老歪话未说完,只听许继业说道:“咱们可不是几个人。实话跟你说罢,眼下庄子里许、刘、郑、孙四家子弟已经歃血为盟,说好了要杀尽马、侯两家。至于其他的那些小户人家,这些年受尽了你们马、侯两家的盘剥。若是庄子中生了大变,他们会站在哪一方,嘿嘿,不须我多说,你侯老歪应该清楚得很。”
许继业这番话似乎打动了侯老歪。侯老歪沉默半晌,这才颤声说道:“老许,我虽然姓侯,可没像他们那样欺压你们,平日里更是没少照应你们许家。你们要干大事,我置身事外,虽不参与,也绝对不会去坏你们的事情。今日的事情我只当没发生,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岂不是好?”
许继业冷笑道:“老侯,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子不成?眼下你已经知道了咱们的事情,要么和咱们一起干,要么就永远闭上嘴,这两条路你只能选一条。”
许继业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人这辈子只有一条命,你可要想好了。你侯老歪在侯家原本算得上是一个人物,可是大前年你爹暴病而亡,你三叔趁机上位,做了侯家三房的正主儿。打从那时起,你这侯家三房嫡长孙的地位一落千丈。管园子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