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才打定了主意,心下稍安。只听李妈妈嘿嘿一笑,口中说道:“白先生,你如此与老婆子呕气,不怕折辱了自己的身份么?先生乃是孔孟弟子,是读过大书的饱学宿儒。老婆子却是一个目不识丁、毫无见识的愚蠢老妪。就算老婆子以前有什么得罪之处,正所谓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白先生再原谅老婆子一次,又有何妨?”
白威见李妈妈如此低声下气地与自己说话,心中的怒气消散了不少。他瞥了李妈妈一眼,沉声说道:“你此前屡次坏了白某的好事,若说白某心中没有丝毫芥蒂,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今日看你说话颇有诚意,白某便不与你计较了。吴先生是白某的客人,就不劳李妈妈费心了。白某原本不想带他前来赴宴,不过生怕李妈妈另有所图,这才硬着头皮带他前来叨扰。今晚过后,吴先生便要赶回洛阳。白某自会将他送出西山,李妈妈尽可以放心便是。”
吴秀才听白威如此说话,心下暗想,这两人说话好生奇怪。明明是他们二人起了龌龊,偏偏话里话外都提到了我。想来这两人虽然彼此忌惮,却也不打算公然翻脸,这才借着我来说话。这些隐士在山中住得久了,少与外人交往,性子变得极为古怪,却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吴秀才思忖之际,只听李妈妈嘻嘻一笑,口中说道:“白先生尽管放心便是。吴先生是你的贵客,老婆子绝对不会将他抢到府中。嘻嘻,嘻嘻。”
李妈妈一边说话,一边将眼睛瞟向了吴秀才。吴秀才见她一脸诡异,似乎随时都能扑向自己,又听她说话轻佻,心下又是惊恐,又是恼火。他自幼读书,吴家又是大族,自然懂得礼仪廉耻,此刻见李妈妈如此模样,心中厌恶之极。只是念着自己穷途过未路逃到了这里,不能得罪白威,此时又在李妈妈家中,自然不能与李妈妈翻脸,这才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低头沉默不语。
便在此时,只听得脚步声响,却是青媚快步走了进来。只见她左手托着一个方盘,盘中放着一个酒壶,离着桌子尚有一丈多远,酒香已自飘了过来。吴秀才虽然并不嗜酒,不过对于酒道却略知一二。此刻嗅到酒香,他心下一怔,暗想酒香如此清冽,必定是陈年佳酿。想不到深山老宅之中,竟然能有如此美酒,着实让人惊讶。
青媚走到桌旁,将方盘放在桌上,这才拿起酒壶,将白威、吴秀才和李妈妈的酒杯斟满了酒,随后悄悄退到了一边。李妈妈端起酒杯,笑着说道:“来,咱们闲言少叙。老婆子借这一杯清酒,既为吴先生接风,亦为向白先生赔罪。若是白先生不再心有挂碍,请饮此杯。”
李妈妈说完之后,将杯子凑到唇边一饮而尽,随即将杯子翻转过来,杯中再无一滴酒落下。李妈妈嘿嘿一笑,口中说道:“老婆子先干为尽,两位先生请饮了杯中酒罢。”
白威见李妈妈说完之后,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目光中颇有戏谑之意,心下有气,当即双眉一挑,冷笑了一声,口中说道:“李妈妈,你拿出的这壶酒,想来花了不少银子。不晓得是胡四叔卖给你的,还是侯三特意为你酿的?”
吴秀才方才闻到酒香,知道这壶酒是上等佳酿,正想着饮上几杯,没想到白威如此说话,口气颇不客气。他只得将酒杯放在桌上不饮,心下暗想,这位白先生处处与李妈妈作对,不晓得他到底有何打算。先前李妈妈提到过一位熊大哥,眼下白威又说起胡四叔和侯三。听两人话中之意,这几人都居住在左近,难道他们便是先前白威所说的隐居于此地的高人么?
李妈妈见白威脸色不大好看,却也并不在意。只见她微微一笑,口中说道:“白先生,你全然想错了。这壶酒既不是胡四叔卖给老婆子的,更不是侯三为老婆子酿的。当年老婆子不容于爹娘兄弟,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此地。其时老婆子随身带着的行李之中,便有一坛上好的佳酿。那是老婆子的夫君在潞州做提辖时,从一个死囚手中所得,他自己都不舍得喝一口。后来他受了奸人的构陷,被害死在大牢之中。老婆子不得不逃出潞州城,顺便将这坛美酒也带了出来,算是对夫君的一点念想。今日若不是白先生和吴先生大驾光临,老婆子是绝对不会将这坛酒拿出来宴客的。”
李妈妈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转头望向吴秀才,口中说道:“吴先生不必客气,快将杯中酒饮了罢。”
吴秀才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是以听李妈妈劝自己喝酒,立时双手将酒杯捧起,正想着向李妈妈道谢之后,便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听白威冷笑着说道:“李妈妈,若是白某孤身到来,李妈妈确实不会拿出这坛酒来让白某品尝。你说的不错,这坛酒是给吴秀才喝的。不过吴秀才明日一早还要赶路,若是喝得醉了,只怕耽误了他的行程。是以这杯酒他还是不要喝了,就由白某代劳罢。”
白威说完之后,二话不说便将吴秀才面前的酒杯抓了过去,凑到嘴边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之后,瞥了李妈妈一眼,口中说道:“好酒!好酒!李妈妈若是不吝啬,白某还想再饮几杯。”
李妈妈见白威将吴秀才的酒抢去喝了,脸色登时变得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