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说到这里,便即闭口不再说话。慕容丹砚正听得起劲,见厉秋风不再说话,心下不解,不由开口问道:“后来怎样?”
厉秋风看着慕容丹砚,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却并未说话。慕容丹砚与厉秋风相识以来,从未见过他如此盯着自己,心下竟然有一些忐忑不安,不由将双眼望向了别处。片刻之后,她正想说话,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忍不住“啊”了一声,颤声说道:“后、后来,我哥哥、我哥哥……”
慕容丹砚说到这里,嘴角抽搐,再也说不下去了。厉秋风见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知道她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这才点了点头,口中说道:“慕容姑娘,你终于想明白了。云飞扬要捉拿昂格尔,却又不肯让锦衣卫露面,并不是担心昂格尔一伙太过凶悍,使得锦衣卫死伤惨重,而是担心事情出了差错,被他的政敌抓到了把柄,坏了他的仕途,这才找了四个江湖帮派来对付威远镖局。如此一来,即便事情没有办成,或是出了什么差错,他也可以置身事外,不会引火烧身。而无论事情成与不成,那四个江湖帮派的下场,早已经注定了。”
厉秋风说到这里,慕容丹砚接口说道:“云飞扬早就打算事成之后除掉这四个江湖帮派,或许就在他将这些江湖人物从襄阳打发走之时,锦衣卫已经在途中埋伏。可是我哥哥知道威远镖局血案之后,不晓得张老镖头的真实身份是鞑子昂格尔,还以为有宵小之辈攻灭威武镖局,是为了杀人越货,劫掠金银财宝,激于义愤,他才追杀那四个江湖帮派,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慕容丹砚说到这里,声音已自颤抖起来,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厉大哥,是不是我哥哥一开始就被云飞扬算计了,成了云飞扬的一枚棋子?”
厉秋风摇了摇头,口中说道:“案卷之中并未记述慕容兄参与此事,而且慕容兄为人机警,武功又高,慕容秋水老先生更是威震天下,与朝廷大佬颇有交情。云飞扬再狠毒,也不敢将主意打到慕容山庄头上。据厉某看来,或许是锦衣卫追踪那些江湖人物之时,无意中发现有慕容家的高手窥伺在侧,便将此事禀报给了云飞扬。云飞扬知晓之后,这才将计就计,任由慕容兄追杀那些江湖人物,最后更是想法子在慕容兄的眼皮子底下毒死了欧千钟,消除了后患。”
厉秋风话音未落,慕容丹砚抢着说道:“厉大哥,我不是替我哥哥吹嘘。他做事极为谨慎,若是他追踪那些江湖人物之时有锦衣卫窥伺,必定会被他察觉。锦衣卫要毒死欧千钟,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日后你若是见到我哥哥,可千万别提这些事情,否则只怕他会大大地生气。”
厉秋风沉吟了片刻,这才沉声说道:“慕容姑娘说得不错,以慕容兄的武功智计,锦衣卫要跟踪他,势比登天还难。可是慕容姑娘须得明白一件事情,锦衣卫的眼线遍布天下,说不定路边一个卖烧饼的老头儿便是锦衣卫的探子。这些人原本就是平民百姓,既未练过武艺,更未在官场厮混过,身上没有丝毫可疑之处。慕容兄虽说武艺高强,行事谨慎,可是走入一个镇子之中,若是三千百姓之中有二千五百人是锦衣卫的眼线,慕容兄岂能不露出破绽?”
慕容丹砚越听越是惊骇,不过想到云飞扬、许鹰扬等人行事之狠辣,却又不得不相信厉秋风并非是在为锦衣卫吹嘘,是以她心下虽然兀自惊疑不定,却也无法反驳。只听厉秋风接着说道:“慕容兄回到慕容山庄,打算邀集高手,到京城找锦衣卫的晦气,没想到慕容姑娘无意中将此事说给了慕容秋水老先生。以慕容秋水老先生的见识,自然知道与锦衣卫相争,只能是两败俱伤,这才阻止慕容兄北上寻仇。想来慕容老先生将此事细细说给慕容兄知道,使得慕容兄放弃了与锦衣卫为难的打算。否则以慕容兄的性子,又怎么会再也不提此事?”
慕容丹砚听厉秋风说到这里,心下暗想,厉大哥说得不错。我哥哥一向心高气傲,若是他打定了主意,就算爹爹阻拦,他也不会听从。爹爹号称天下第一剑客,不过他与朝廷中的许多大官一向交好,知道许多朝廷秘事,在江湖之中更是交游甚广,各大门派都会卖给他面子。既然锦衣卫打探出昂格尔化身为张老镖头潜伏于襄阳的秘密,我爹爹十有八九也知晓了此事。哥哥若是知道张老镖头是鞑子昂格尔,是一个一心想要颠覆大明江山的鞑子奸细,必定不会再与锦衣卫为难。不过此事对他来说毕竟不大光彩,是以我每次问他,他都支支吾吾,不肯对我明言。
慕容丹砚思忖之际,只听厉秋风接着说道:“就威远镖局一案来说,锦衣卫为了擒拿鞑子奸细而大动干戈,并没有什么错处。不过云飞扬为求自保,事成之后过河拆桥,借慕容兄之手除掉许多江湖人物,却又过于残忍。如此功过各半之事,锦衣卫不晓得做了多少,是以要判定锦衣卫是善是恶,那是极难之事。比如眼下许鹰扬坐镇东辽县城,要将扶桑大军的先锋兵马引向王家庄,可以说他居心叵测,可是眼下若想侥幸挫败扶桑人的阴谋,又没有比许鹰扬所想的计谋更好的法子。即便不是许鹰扬在此,换了另一位官员主持抗倭大计,只怕与许鹰扬也没有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