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者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这才接着说道:“徐氏一族被杀得干干净净,各家城主又起了内讧,动起了刀兵,数月之间,无忧城的百姓连同各家城主手下的将士已有三万余人被杀,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几家势力强大的城主虽然占了上风,但是手下的兵马也是死伤惨重,无复往日威风。只是这些野心勃勃之辈兀自不肯罢休,一边到处强征丁壮充当军士,一边抢掠百姓的粮食和钱财充作军粮和军饷。
“各家城主在无忧城一带打得昏天暗地,此前一直被徐家压制的土人听到这个消息,竟然聚集在一起,拼凑了一万多人,突然偷袭位于东方的几座城池。此前各家城主在徐家统率之下联手对付土人和野人,不只将前来侵扰的土人和野人打得大败而逃,而且不断扩张领地,杀得土人和野人狼狈逃散,再也不敢与徐家对抗。此番各家城主内讧,精锐兵马俱都集结于无忧城左近,其他各座城池守卫极为空虚,土人趁机突袭,一鼓作气灭掉了十六七家城主,每破一城,必将城中官吏、军士和百姓杀得干干净净。可怜这些汉人来到扶桑国之后,刚刚享了几年福,却又遭遇如此惨祸,着实令人感叹。剩下的各家城主这才如梦初醒,知道自己与其他城主起了内讧,给了土人以可乘之机,此时想要对付土人,单凭一座城池之力绝对无法办到,是以许多城主又联起手来,与土人连番大战,最后虽然将土人赶走,各家城主手下的兵马也是死伤惨重,无力再战,终于不再内讧,各自引兵回归城池。只是那些城池被土人烧杀劫掠,大多变得残破不堪,只剩下断壁残垣,凄凉之极。
“经过这几次大战,徐福带到扶桑国的汉人渐渐势微,原本被他们压制的土人重新崛起,双方势力此消彼涨,几十年之后,那些汉人建造的城池尽数被土人夺走,城中的汉人不是被杀,便是被掠为奴隶,渐渐消失不见了。土人重建城池,互相攻杀争霸,扶桑各地烽烟四起,杀伐不断,后来有一个势力强大的土人族群首领自立为扶桑国王,打败了其他的土人,使得扶桑国归于一统,但是各地势力强大的土人族群首领仍然拥兵自重,名义上臣服于扶桑国王,其实在自己的领地内就是土皇帝,压根不理会扶桑国王的号令。扶桑国王为了让各地的土人族群首领和百姓臣服于自己,编造了许多荒诞不经的传说,说什么扶桑国王乃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奉天帝之命统驭四方百姓,若是有人敢不听扶桑国王号令,便会遭受天谴,死后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最可笑的是扶桑王族还传说他们的祖宗是兄妹二人,下凡之后结为夫妻,生下了子子孙孙。他妈的,能把乱伦这等荒淫行径说得如此清奇,真要佩服这些扶桑人的脑袋瓜子!”
灰衣老者长篇大论,说话甚是文雅,此时突然说出一句“他妈的”,倒让厉秋风心中一怔。只听灰衣老者接着说道:“昔年徐福带着三千童男、三千童女东渡扶桑,这些童男童女中的兄弟姐妹着实不少,徐福为了增加他的子民,让这些童男童女胡乱婚配,是以兄妹姐弟结成夫妻的也有许多。据老夫猜测,扶桑王族的祖先或许就是徐福带到扶桑国的童男童女,后来机缘巧合,他们的子孙竟然做了扶桑国国王。扶桑王族还有一个奇怪的规矩,就是女子也可以做国王,这与徐福长女当年的行径颇为相似。总之扶桑王族来历可疑,族人凶残狡诈,行事卑鄙无耻下流,比徐福等人还要恶毒。依老夫看来,他们多半是徐福一伙人的子孙,天生带着祖宗残忍恶毒的性子,做了一方霸主之后,横征暴敛,祸害百姓,作孽着实不少。似这等卑鄙无耻之人,阁下岂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厉秋风听灰衣老者如此一说,心中一怔,看了灰衣老者一眼,口中说道:“老丈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倒叫人摸不着头脑。我只是到扶桑做买卖的客商,见到寻常的扶桑官府官吏已是极难之事,又怎么会与扶桑王族同流合污?”
灰衣老者微微一笑,看了厉秋风一眼,口中说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阁下气度非凡,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商人的铜臭气,岂能是到扶桑国做买卖的客商?老夫自幼研习京房易术,不敢说精通其理,但是相人之术还是懂得一些。依老夫来看,阁下必定是大明庙堂之人,而且身居高位,此番来到扶桑国另有要事处置。”
厉秋风听灰衣老者如此一说,心中一凛,暗想这个老家伙好生厉害,竟然看出我不是商人。不过他说我是大明官员,这话可说得错了。就算我在锦衣卫当差五年,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压根称不上身居高位。这个老家伙说话连唬带诈,必定另有所图,我须得小心与之周旋,免得坠入他的圈套。
念及此处,厉秋风故意作出沉吟不决的模样,一时之间并未说话。灰衣老者见他沉吟不答,只道自己猜透了厉秋风的心思,心中颇为得意,接着说道:“阁下来到扶桑国,并非以大明使者的身份出现,想来要办的事情极为机密,不能为外人所知。这些年扶桑国朝廷倒行逆施,弄得天怒人怨,覆亡只在朝夕之间,阁下此时来到扶桑国,正可以将扶桑国朝廷的种种恶行看得清清楚楚,回转中土之后,禀报给大明皇帝,请皇帝陛下不要听信扶桑国国王的鬼话,免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