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快速而激烈的反驳,极大消耗了郑清的体力,他感觉自己彷佛参加了一场全程马拉松,或者又一次直面黑狱大战场。
而站在年轻公费生对面的三位男巫,表现各不相同。
张季信挠挠头,一脸恍然,完全相信了郑清的这些辩解;辛胖子抱着胳膊,冷笑连连,一个字眼儿都不信;至于萧大博士,一如既往扶了扶眼镜,又扫了一眼那份报纸。
“我也说两句。”
矮个子男巫抓起报纸,抖了抖,声音平静,用词非常严谨:“首先,如果你跟苏议员并没有报纸所影射的关系的话,刚刚不应该用那种态度来反驳……”
郑清顿时一愣。
“至少你不该那么激动。”辛胖子一脸嘲弄,挖苦道:“你这模样,倒像是被人踩了尾巴,原本我也只是怀疑……但现在感觉十之八九,真是如此了。”
“另外,你的解释也有这样或那样的漏洞。”
萧笑继续填补着自己的论述:“比如第一条,报纸上说的是‘公开接触’,而实验室里那些接触自然算不上公开的;再比如第二条,虽然两只小狐狸关系好勉强说得过去,但你用波塞冬与李萌关系好来左证,就显得非常奇怪了。”
“这点尤其值得怀疑,”胖巫师一唱一和,大有深意的瞄了一眼教室前排:“毕竟,我们也都知道李萌同学的表姐是谁。”
郑清刚刚泛起一层血色的面皮再次灰败了下去。
他决定最后再挣扎一下。
“我跟苏施君的距离,比鱼跟月亮之间的距离还远,”年轻公费生干笑着,竭力压榨自己早已干涸的脑浆:“……众所周知,鱼是碰不到月亮的。”
“但鱼每晚都能碰到月亮的影子。”辛胖子在找茬方面总是出类拔萃,立刻提出让郑清哑口无言的反诘。
萧笑同样审视着男生,从巫师的角度补充道:“另外,普通鱼可能碰不到月亮,但会魔法的鱼……比如能化为大鹏的鲲鱼呢?恰好,你就不是一条普通鱼……”
“我哥所在的鲲鹏猎队有一个小灵巫,她就能召唤出一头巨大的鲲鹏,既可以入海也可以上天。”红脸膛男巫兴致勃勃插口。
“你哥不是在校猎队吗?”郑清立刻找到绝佳的转移话题机会。
“我大哥,张伯仁,他都结婚了!”
张季信挠挠头,摊手道:“校猎队那个是我四哥……上学期末,我大哥的猎队也参加了黑狱之战,而且还承担了某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你没印象吗?”
“所以,波塞冬确实是苏施君的孩子,对吧。”辛胖子脸上浮起一层朦朦胧胧的蓝光,似乎下一秒就会暴起,一拳把郑清砸成小饼饼。
“相对而言,我其实更好奇你与苏议员之间……是怎么有波塞冬的。”萧大博士摘下眼镜,满脸钦佩。
“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年轻公费生低声呻吟着,头皮一阵发麻,似乎已经想象到自己被大半个学校的男巫追杀的可怕场景。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对自己的朋友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辛胖子锤着胸口,脸上蓝光被锤的摇摇晃晃,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郑清虚着眼瞅了他一下。
“如果我之前承认,你会很平静的接受吗?”年轻公费生委婉的试探道。
“不,”对于这一点,胖巫师的回答显得非常诚实:“我会在锤扁你之前,喂你喝足够的活地狱汤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你清醒的时候把你一拳一拳砸成肉泥!”
活地狱汤剂也叫生死水,是一种强力安眠药。
“那我可真该谢谢你了。”郑清咕哝着,还想说点什么,周围的隔音结界骤然破碎,教室里其他同学窸窸窣窣的小声交谈与易教授的声音在几位男生耳边清晰响起。
“上课了!”
占卜课教授敲了敲手中竹鞭,扫了一眼后排角落,用熟悉的浓重鼻音训道:“听说最近有些同学喜欢在教室里设隔音结界,我需要提醒大家,这是我的课堂……不要做某些无所谓的事情……不想听课就出去!”
堂下众生顿时肃然。
郑清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翻开面前的《基础易学·大学二年级》。
教授满意的点点头,却又多看了郑清两眼,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最终只是摇摇头,打开自己的讲义:
“这节课,我们继续学习周易爻yao辞,古典派占卜术通过龟甲、筮草、乃至铜钱、棋子等诸多‘介质’解析爻辞、预测凶吉,这是一种非常粗放式的占卜方法,明代着名大占卜师来知德在其着作中就已经明确,占卜要做到理、气、象、数等诸维统一……”
讲台上易教授摇头晃脑讲着佶屈聱牙的内容,讲台上,郑清虽然表情凝重、一脸严肃的看着课本,却一个字儿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完蛋了’‘完蛋了’‘怎么办’‘要不要跑路’‘跑得了吗’之类乱七八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