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老家卖了(3 / 8)

他也明白,人越是爱什么就越是拿什么没办法,什么也就越是会成为人的一种沉重负担,尽管到最后很可能一切都毫无趣味可言,剩下的不是难以消除的遗憾,便是经久不息的怠倦。

“至于你怎么卖房,怎么买房,具体怎么倒腾,那是恁家里的事,我就不参与那么多了,反正你自己看着办,怎么好就怎么弄吧。”她还是略显得意和疲倦地说道,因为这回她终于胜利了,同时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虚假的同情、善意的嘲弄和绝对爱莫能助的意思。

“她真以为她胜利了,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东西,”他非常不以为然而又故作轻松地想道,然后便更加讨厌她身上那件一直令他感觉恶心和乏味的T恤衫了,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喜欢任何穿绿色上衣的女人了,哪怕她再漂亮再迷人也不行,“却从未认真地考虑过或者尊重过我的真实感受和想法,女人啊女人,多么的自以为是而又愚不可及啊,多么的自视甚高而又盲目无知啊,总是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精致地蜗居,全心全意地当着自己的小公主,置外界的风雨雷霆于不顾……”

这次看似轻松随意实则沉重压抑的双边会谈结束之后没多久,他便把她的意思告诉自己的父母了。

那天,道武和春英两口子正在堂屋里吃饭,他们听到先吃完饭坐在一旁沙发上看电视的大儿子的话之后,沉默了很久都没出声。

他们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得更直接一点就是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头一阵子费尽心血刚刚盖好没多久的新房,未来的儿媳妇竟然看不上眼,这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他们以前想当然地以为寻柳家里也是农村的,她的学历又不太高,工作也一般化,她应该会接受在农村结婚过日子的情况,结果实际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他们原来计划的不是多么如意的大算盘竟然打错了。

接下来,两口子无论吃什么都觉得味同嚼蜡了,仿佛他们吃的不是往常那种香喷喷的饭食,而是猪食或者狗食,甚至是驴和兔子吃的草料,他们过的日子简直连家里的牲口都不如。

最后,经过接近一夜的紧急磋商,在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唾沫星子,熬掉了多少脑细胞,又互相埋怨了多少次之后,老两口终于就卖房子一事达成了初步的一致意见,那就是忍痛卖掉家里才盖的新房子,帮大儿子贷款去城里买套商品房。

尽管卖家里这套房子比割他们的肉、挖他们的心、砍他们的手还让他们感到难受,可是为了大儿子的婚姻幸福他们还是得这么做,他们不想因为自己的顽固和迂腐耽误了孩子的终身大事,要是那样的话他们肯定会抱憾终身的。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有后而对不起后更是大中之大,是绝对不能原谅的,以后当老的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也难以面对九泉之下的上一辈人。

“卖房子也行,”春英第二天一早吃饭的时候,抽空稳住口气板着脸对大儿子如实说道,“我和恁达都同意,可是有一件事你得给她说清楚,俗话说肉烂在锅里,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房子无论贵贱得先让咱家里的人来买,咱家里的人都不要了,才能往外卖。”

“这是什么意思?”桂卿听到母亲的话之后不禁有些茫然了,尽管他多少也知道点农村卖房子的老规矩,但还是忍不住地问道,他觉得自己想的还是很在理的。

“咱既然要卖房子,肯定是谁出钱多就卖给谁啊,怎么还得先让家里的人买呢?”

“再说了,咱家里谁买?”他觉得刚才的话不够分量,于是又加了几句,“就是近支的那些本家想买,那也得看谁出的价钱多才能给谁吧?这个事恐怕也不能光看远近吧?”

“咱那么好的房子,卖给别人我心疼得慌。”春英没好气地回道,似乎对大儿子的愚钝感到特别恼火。

此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这孩子还是她的亲生儿子吗?

对此,她竟然有些怀疑了,而不觉得是自己的话没道理,或者说得不清楚。农村好多妇女都是这种惯常的思维方式,她当然也不例外,尽管她可能觉得自己的言行和别的妇女不太一样,略微有点高于她们。

“卖给别人我心里也疼得慌,”桂卿有些生气地说道,心里也是烦得很,但是又担心表达不清楚会引起更大的误会,所以也不敢表现得过于造次,“因为我也不舍得卖呀,不过要是不卖的话,咱上哪去弄钱上街里买房子呀?”

“再说了,就算是把这个房子卖了,也不一定够交首付的,我这边还正愁着呢,也不知道街里的房子都是什么价格,最后能不能买得起。”

“要是卖完家里的,又买不起街里的,最后晾在半空中,弄得两蛋不搁的,那可就难受了,进不能进,退没地方退……”

“要不这样吧,”春英很罕见地冷着个脸安排道,一副不容置疑且大局已定的样子,仿佛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