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抿紧了唇,低下了头,歪倒在小榻床头小几上,好似疲累极了。 许相逢见状知道她是一时消化不了这个消息,便打算告退。临走前,他又说了一遍,“初儿,若你想离开这皇宫回来,许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 皇后坐在屋内的暗处,看了门边暖光里的许相逢很久,在他等得不耐转身一脚跨出了门槛时,才轻缓地将在心里盘旋了许久的话吐出口,“父亲,念儿对我来说,不只是一个孩子。”也是这么多年,她在这幽幽深宫里,唯一的希望与光明。 那声音轻缓若烟,风一吹就散。 许相逢停在空中的脚一顿,就再没有一丝犹豫地迈了出去,不曾再回头。 听着许相逢的脚步声远去,皇后终于是再撑不住,任泪落了满腮。 康都今年的冬天比哪一年都来得冷,到腊月里已是遍地银装素裹,山上山下停了二尺厚的深雪。 饶是积雪严寒,却也盖不住临近年关街市的热闹。 腊八的香气还在天地间随风飘荡着,年夜饭的香味就已经渐渐有了。 从腊月二十三祭灶神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是一年里团聚的日子,家里有什么好酒好菜都拿了出来,招待亲朋好友,上告天地神灵,过一个圆满的年,祈愿来年幸福美满、红红火火。 有的讲究的,或是年节要出摊儿的,腊月初就已经开始预备年节的美酒佳肴。 一时间,康都城内一扫之前的压抑沉闷,挂起鲜艳的彩绸、红灯笼,变得鲜活喜庆了起来。 走在早朝的路上,被朝中日益凝重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的朝臣们,受这喜庆的氛围感染,也觉得心头松快了几分,有了互拜早年的精神。 但今日的早朝,却给了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边疆驿报送抵京城,在早朝上毫无预兆地被宣读——受诏协理南疆的舒王孟舒澜,在前往南疆搜寻端王的路上,遭到流寇袭击,重伤坠崖,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朝臣们手足无措,让皇帝呆若木鸡。 让人将驿报呈上来,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皇帝才最终确认,驿报是真的,没有作假,它只是被人扣下,在送到自己手里之前,先被当庭宣而告知。 皇帝自驿报中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龙椅下的许相逢。 许相逢却是从容地一拱手,劝道:“还请圣上节哀。” 皇帝捏着驿报的手都在发抖,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青白的颜色,怒火在胸腔中涌动,将眼白映成一片猩红。 皇帝一怒,众臣惶恐,纷纷跪地劝解,“请圣上节哀!” 众臣皆跪着,唯有许相逢站着,站得笔直却随意。 皇帝盯着垂首揖礼的许相逢,涌上脑门儿的热血冷了下来。 哪怕是已经撕破脸,已经将大权握在了手里,他依旧小心得很。 两朝为相的老臣,不跪君王的特权,他将挑衅和谦恭的平衡拿捏得恰到好处,让自己这口气出不来,也咽不下去! 皇帝猩红着眼盯了他许久,终是压下了喉头那股腥甜,沉痛地闭上了眼,“朕,该如何同阿姐交代?”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唯有许相逢问了一句,“长公主出使大梁已久,如今朝局动乱,是否该请她回来主持大局?” 公然质疑皇帝的能力,若是换个人恐怕已经被拖了出去。 但说话的是许相逢,历经两代帝王的他有资格说这话,大权在握意图颠覆皇权的他更有底气说这话! 皇帝幽幽地盯着许相逢,目光已然森冷,“与大梁外交之事若处理不当,恐再起兵戈。许相也不希望,此时再生战乱吧?” 许相逢当然不想大梁这时候插一脚绊住东疆兵马,那也是他所希望的。 只要阿姐留在大梁,他许相逢就是手再长,为了不多生事端,也不敢对阿姐动手! “世上再无兵戈,百姓安居乐业,自是老臣所愿。” 许相逢接了梯子下台,却不打算让皇帝下来,“只是舒王毕竟是长公主独子,舒王出事,还是该支会长公主一声。” 皇帝目光一凝,居高临下地盯着许相逢,一言否决了他的提议,“舒王情况未明,在找到人之前,任何人不准向外透露半句!” 话虽是如此,但他很清楚,这个任何人里,是囊括不了许相逢的。 但只要自己不对此事做任何回应,阿姐就不会信那些人的片面之词,更不可能信任许相逢的人! 她还政时就告诫过他,要小心防备许相逢,但他到底还是被权利蒙了心,自以为能压制许相逢,而放任了某些本该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