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自万历年三场耗费颇多的大仗开始,那会军饷就有点跟不上,但问题不大。 后来财政也没变好,反而越来越坏,到了天启年修了三大殿,反正九边老革也不闹腾,就再拿一点过去。 赶上东事渐繁要修堡子,就再挪点过去。 一点一点,边军们就像锅里的青蛙,一开始觉得没事不想跳出来,等到想跳的时候发现他妈的锅盖焊死了。 刘承宗很清楚这些事是怎么发生的,但他依然有困惑。 他自问自答:“是谁给这朝廷如此大的胆量,敢不给军队发饷?是我们,我们这些朝生夕死的边军人人有份,是我们这些军人自己给的!” “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有了,因为有我,有你们,你们能把性命搁在跟北虏血战的战场上,能不能用性命让他们知道拖欠军饷的下场?” “能!” 伤兵们群情激愤鼓掌高呼,一根根拐杖与拳头举向天空,人们的怒火在河湾谷底中回荡。 吼声吓得刘老爷和杨先生从山上急匆匆赶回,他们还以为狮子营的伤兵要出军打仗了。 韩家兄弟怒发冲冠,樊三郎紧攥赏功牌眼含热泪跳得最欢,她在为死去的樊三郎鸣不平。 宋守真被情绪感染,也跟着高呼,喊了几句却发现旁边任权儿对此无动于衷,端坐营地边角,堪称人间大清醒。 他问道:“任将军,你也是军人,咋没反应呢?” 任权儿也不知道,他挠挠脸也很疑惑。 索性就不去想,只说:“该有个画师,把这画下来,就叫将军,将和军。” 等刘承宗从伤病营走出,任权儿才跟上去,跟了半天才扭扭捏捏道:“长官,你,哎呀,怎么说呢……你给我发份饷呗?” 刘承宗也没多想,以为任权儿是没钱花了,便笑道:“咋了,千户俸禄不够你花?你想要多少?” “不是,我有钱,就是,唉。” 任权儿顿了顿,思索着组织了好一会语言,才道:“就是看别人都那样,我也想知道领军饷是啥感觉。” 刘承宗愣住,片刻后明白了。 任权儿跟边军不一样,边军是被欠饷,任权儿是压根就没领过军饷。 他就没有过军饷,军户过得有好有坏,家里人多的、打仗立功的、世袭军官,都过得不错。 但是像任权儿这种家里没人,吃穿用度都靠军屯田,根本不知道被欠饷是啥感觉。 和他的出身经历比较起来,就连被欠饷都是一种幸福。 “对了长官,杨将军派人回来了一趟,没找到你,就找上我,然后回去复命了。” 任权儿说罢,刘承宗问道:“杨指挥使?” “对。” 刘承宗笑问:“他在北京过得怎么样?我上个月看邸报,说他立功领了皇帝二十两银子。” “确实立功了,不过去向还不知道,他想回陕西,但吴总兵建议山海关把他留下。” 任权儿说着肃容道:“朝廷让他招募民夫,别人都招三五百人,王自用给他招了两万人。” 两万人? 刘承宗充满感慨啊。 这就是给朝廷干活的好处,可惜他摊上个干啥啥不行的倒霉朝廷。 但凡朝廷运转正常、人心也正常,正经做事的人能得到升迁,多舒服? 什么叫幸福? 招募两万人,不需要考虑兵粮就叫幸福! 刘承宗心想,我要是有够两万人吃一年的粮,啥事都不用干,今天,今天就起兵去榆林。 “他这么大本事,还用回陕西?陕西哪儿能搁得下他?” “长官,他这其实算不上立功。”任权儿的表情复杂:“我问了问,他给朝廷招了两万人,设立八个营,有漕工罗教子弟、有信黄天道的、还有闻香教的。” 刘承宗一听就瞪眼了,这都啥啊? 罗教和白莲教,都不是正宗佛门,但它们是世间影响力最大的教派。 罗教比较温和,很多佛教徒也把罗教当作佛门教派,如今影响到最大的漕工子弟,属于是民间互助社团,后来其中一支形成了青帮。 白莲教因为是大明官方定下的邪教,所以其分支众多,黄天道和闻香教,都是它的分支。 这黄天道和三国时的黄巾起义没关系,刘承宗对这个比较清楚,因为黄天道是嘉靖时期万全都司的边兵创立的。 那边兵名叫李宾,从军后驻守野狐狸,战争中被射瞎一只眼,退伍后信过无为教,也就是罗教,‘真空家乡、无生父母’就是无为教的八字真诀。 后来李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