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摇了摇头,拢着怀中狸奴的毛发,一步步向乾清宫走去,听天由命吧。 这两年,朱由检越来越喜欢听天由命这个词了。 心很累,做了一些决定,说不出是对是错,有些决定自己后知后觉认为不对,局势恶化了;有些决定人们都认为是对的,局势它还是恶化了。 但他不能不做,崇祯给自己取了字,叫德约。 他很矛盾,天下事情在他继位时就已显疲态,父亲赐死他的母亲、哥哥喜欢玩小男孩,这都是没有遵守道德礼法的体现。 他渴望用道德礼法约束自己也约束天下,身上却流淌着暴躁易怒的血。 他承认自己无能,但国事交到官员手上,那帮人也没显得比自己有能到哪儿去,偏偏杀了这帮人,事情还更坏了。 那还能怎么办呢?听天由命吧。 在乾清宫,有封很有意思的请柬正等着他,请柬来自刘向禹,说他儿子刘承宗要成亲了。 崇祯得知这封请柬时,第一时间勃然暴怒,西贼攻占河湟,还敢给朕送请柬?把请柬送到京师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斩了。 但很快怒意平息,只觉得好笑,把请柬送过来,朕也不可能去参加婚礼。 头一次有人给自己送请柬,还挺新鲜。 看了看刘向禹的信,馆阁体笔迹方正,语气平顺,像曾经的米脂代知县一样,汇报了几年来刘承宗的作为,传达了蒙古大汗的死讯、河湟的丰收。 以及刘承宗被塞外蒙古瓦剌拥戴称敦塔兀鲁思岱青契丹汗,以及刘承宗即将成婚的消息。 嗯,信非常好……皇帝看后挫败感很大,恶心得一整天不想批改奏章。 刘承宗在塞外塞北拥戴为什么敦塔兀鲁斯的大汗,崇祯皇帝并不因此感到不快,恰恰相反,他非常开心。 只要不来逐鹿中原,刘承宗就算自称宇宙大将军都无所谓。 甚至吞并河湟,崇祯心里对刘氏父子都提不起恨意,他祖大寿要是能在辽东不要国家一两饷银,把东虏收拾得服服帖帖,封他个世袭辽王又如何? 崇祯能接受世间发生这些诡异的事儿。 他心里对绝大多数叛军头子都没有恨意,他能理解这些人为何起兵造反,也知道事情的起因是天灾和朝廷没做好朝廷该做的事。 但理解归理解,他已经尽力了,局面仍没半分好转,别人是叛军,轻则割据自治、重则改朝换代;他是皇帝,自然就要保卫自己的国家。 让崇祯恶心的点儿,主要是他正在这反省呢:天底下除了秦良玉,不是废物就是刺头,老天爷还给使绊子,水旱蝗瘟来个遍,这是怎么回事呢? 刘向禹就端着儿子的奖状来给他上眼药了,老朱家奔丧,老刘家办喜事,这让他很恶心。 国事坏成这个样子,刘承宗怎么能在外面玩得风生水起呢? 他好羡慕啊! 其实崇祯虽然没能力把国家搞好,但他有对付刘承宗这个新兴政权的方法——封他做陕西三边总督。 尽管海上对走私稽查力度极大,但崇祯想知道刘狮子在青海的施政方阵也不难,其实没啥特别的,均田买赋,就和每个朝代开国时的政策差不多。 而这种政策,别说让天下太平,就连让河湟年年太平都不可能。 崇祯心里对这点算得很清,河湟能太平,是因为河湟没旱没涝,而且他们洗劫了临洮府。 所以只要封刘承宗做三边总督,能在海上风生水起当个国王的刘承宗,就会像天底下那些满身贤才的官员一样,变成废物。 不过崇祯没有封这个官职的意思,毕竟刘向禹给他送来的是喜事的请柬,他没必要给人报丧。 崇祯不认可刘承宗的德行,自打几年前的初次接触,他就认为刘承宗缺少道德品格这种素质。 当年说好了要阻断海寇北虏交通,现在可好,他自己就是海寇,还兼领了蒙古大汗这一职业。 说的要镇守藩篱,属于是把藩篱的桩子都给拔了,过去大明的西北边境在西宁,现在被他挪到兰州去了。 更何况人家林丹大汗尸骨未寒,他就要强纳人家八个老婆。 不过崇祯有一点好,他虽然刚愎自用,但是在心里一直很拎得清事,他知道自己惹得起谁,也知道自己惹不起谁。 比如辽东的祖大寿、比如自己那一大家子皇亲国戚、比如刘承宗,这都属于没啥道德底线的人,惹不起,他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在这帮人眼里说话像放屁一样,管不住。 对于管不住的人,他向来不管。 这就和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一样,有些人心里有规则,身上的一切都是规则带来的,就可以用规则来约束他;但有些人心里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