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七时的样子。
鹅蛋脸,眼珠灵动,眉毛清秀微弯。
那时他才从宫里出来,母妃强迫他去拉拢户部尚书,待他入渊荷府邸之后得到的回答却是不可以放低姿态,他矛盾痛苦,纠结困惑,于是叫李淳把车停下来,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那会儿马车就停在妆暖阁对面的这个位置。
他无意中透过蓝色绉纱,看到七时。
七时并不是有多好看的女子,可笑起来的样子特别能感染人,就像一缕朝阳落在人身上,让人打从心里暖意融融。
就是七时的笑,让萧尧在深陷的泥潭里感受到片刻宁静。
久而久之,这种窥视变成习惯。
只要他被母妃跟渊荷夹在中间压抑至极时,总会把马车停在妆暖阁对面,静静看着里面给人梳头的七时。
“三皇子?”李淳轻声唤道。
萧尧眸间闪出淡淡光彩,谁能想到终有一日,以他的身份跟处境,竟然可以走下马车到那少女面前,大胆告诉她。
我喜欢你,很久了……
妆暖阁里,七时自金禧楼回来之后便开始很努力的给人梳头。
起初许是因为靖坊案的原因,她连着七天没有生意可做,后来有人敢走进来,她便全心全意做到最好。
渐渐的,人也开始多了。
她的生活仿佛回到从前轨迹。
唯一不同的,她脸上笑容少了往日那份天真,多了几许沉静跟坚韧。
“七时姑娘。”李淳先萧尧一步走进妆暖阁。
七时闻声回头,在看到萧尧时手中檀香木梳微微停顿。
中年妇人似有所感回头,看到萧尧倒不觉怎样,看到李淳时脸色微变,“七时你有事的话,我先走。”
“没事!李婶你坐下来,还差在左边桓髻上挽个花儿,很快的。”七时拉回欲起身的中年妇人,认真动作。
李淳不由看向自家主子。
萧尧走进来,示意李淳不要说话。
李淳是个聪明的,他没有留在妆暖阁而是站去外面,如此等李婶离开,妆暖阁里的主子便不会有人打扰。
半柱香的时间,七时终是搁下木梳,朝铜镜里的中年妇人笑笑,“李婶可还满意这个盘桓髻?”
“满意满意,七时姑娘就是手巧!”中年妇人边夸赞边起身,在七时相送下离开。
如果不是照顾到李婶的情绪,七时还能再梳一柱香的时间,一柱香不够就两柱,梳到萧尧离开。
“民女七时,叩见三皇子。”七时转回身面向萧尧行的是大礼,双膝跪地,重重磕头。
萧尧愣住,随即赶忙伸手想要扶起七时,不想伸手一刻,七时竟有躲闪,“不知三皇子驾临,民女没有远迎还请三皇子降罪。”
“七时姑娘?”萧尧知道七时可能不太想见他,却没想到这种抵触如此强烈。
七时就只跪在地上,匍匐不动。
萧尧咬咬牙,“你先起来。”
七时闻声,缓慢站起身却只立在原地低头,不发一言。
“七时姑娘是在怪本皇子?”萧尧开口,问的小心翼翼。
“不敢。”
萧尧苦笑,“不敢就是怪。”
见七时立在那里不动,“你可不可以坐下来?”
七时没有,她静静站在那里,自身体散发出来的气息充满排斥跟抗拒。
萧尧苦涩抿唇,声音沙哑,“申虎之死与本皇子无关,后来传出去的那些谣言的确令姑娘陷入万劫不复境地,我知姑娘无辜,可我也已尽力去弥补……”
七时仍不语。
萧尧见七时这般,忍不住低头,目光游移,双手彷徨不知所措,亦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他来时路上反反复复练习的那些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民女恭送三皇子。”
七时亦动,亦开口,却是无比恭敬抬手撵人。
“七时姑娘,你可不能忘恩负义,要不是三皇子从皇宫里打伤初柳赶去大理寺救你,姑娘现在还不知道……”
“民女为何会入大理寺?”七时扭头看向从门口处走进来的李淳,眸色淡淡,态度依旧透着隐忍的恭敬。
李淳皱皱眉,“申虎被杀之事与三皇子无关,诬陷你的人也并不是三皇子啊七时姑娘!”
“诬陷我的人,目的不是三皇子吗?”七时看向李淳,致命一问。
李淳顿住,事到如今谁还能说不是呢!
萧尧默声站在七时背后,看着那抹娇弱身影,愧疚不已。
这份愧疚与对温宛的愧疚不同。
他喜欢七时,这份愧疚里更多是求而不得的失落跟痛苦。
“李淳,走吧。”
萧尧本就是隐忍性子,七时暂不能容他,